继续工作是不可能的。尽管我也想不出回到那个空荡的家里能有什么意义。
这个想法在我开车回家的路上不停闪现，敲打着我的神经。就像夜路上偶然会撞见的、车头灯光里呆立不动的红鹿。
我该撤出这个案子。
从我见到蜂王的那一刻起，一切都不对了。他的声音粘附着我的每一个念头，挥之不去。
“很多事。我知道。”
我在路口的红灯前停下，感觉那鲜红的、闪烁的警示之光前所未有地刺眼。
至少，我应该告诉丹尼。关于我的猜想，我的恐惧。
我走出牢房时他仍不放弃，他挣扎中喊出的话音在背后追赶我，像一只弯钩扯出我的内脏，在我走过的地方拖出血迹。
我转过头不敢再看那双榛色眼睛。此刻，他脸上的伤痕、悲哀而困惑的表情，在我眼里只是徒增恐怖。
我在你面前……也是赤裸的吗？
“威尔森！”我终于崩溃大叫警卫的名字，“我问完了。开门。快点，开门！”
“人类原本也可以通过信息素沟通、解读一切，我们的思想、感情、生理变化都会天然表现为化学信号。”那把甜腻的嗓音耐心解释着，“我们没有完全丧失捕捉那些信号的能力，只是丢失了‘编码册’，不能在信号和已知意味之间建立联系。就像猫狗能嗅到我们身体里发生的一切，它们只是不知道在我们的语言、思维里，这些意味着什么。”
我该逃走。这个信号在我头脑里越发清晰。
“你看！你一点就透！我就知道我没看错。”
“这是我想和你分享的东西。这美妙的天赋。”
灯变了。我穿过路口，减速靠向路肩，没有多余的时间或心思去寻找一个合规的停车地点。我停了车，摸出手机拨通了丹尼的号码。
他被铐住的双手欣喜地伸向我，我却反射般地起身后退，碰倒了椅子。我竭力保持镇静，心里只想叫警卫来放我出去。
我感到手心湿冷，不知什么时候握出了汗。
蜂王摆出无奈的样子叹了口气。“你知道吗，猫和狗可以闻到人体内脏的癌变。”
他在靠近，而我在后退，直到后背贴上囚禁着我们的铁栏。我听到警卫快步走过来，嘴里呵斥着什么，我无法分心去辨别。在那个短暂时刻，自称蜂王的男人占据了我的全部心智。
那对小巧的、淡红的嘴唇，一张一翕都令我恐怕自己随时会被它们吞噬。
“这不可能。”何况林迪的气味已经在超量抑制剂的作用下比常人更淡。
“他的信息素。一切都写在里面。”
“丹尼，听我说，”说？我该从何说起？
“你在哪儿？你不在局里？”
没什么困难的。我劝说自己。请个假，也许出国住一段时间，把这些难解的头绪留给……
必须，逃走。
别改变我。别偷走我的身体。别杀死我。
秩序保护的是伤害本身，它从正统的主宰者手里偷走了世界，你看到了，“秩序”之下只有混乱！
所以血检不能查明他的影响，因为那不是“他”，是“我”。不是任何外来的污染，是我“自发”的异变。
我该放弃那些所谓的职业操守或人生准则，忘掉那些我曾努力尝试拯救的人质，否则……我会成为他们中的一个。
“关于罗德里克探员……你怎么知道的？”
你已经明白了，不是吗？那时，他急切地说。
都是谎话，这是一个由谎话维系的世界。他说。
“你是说，你可以只凭气味感知一个人的思想……？”我的上司们不会相信这个。如果我在报告里这样写……我不确定自己还能否留在这里。
“泰德？”
“所以你不需要其他手段，你本身就是操纵人心的工具。你能用信息素‘密码’说服别人的身体，让他的意识以为一切都是自发的。”
样。”
丹尼？我想到他。我不能把这些留给丹尼。至少不是像现在这样，把他和任意接替我的人一起留在蜂王的陷阱里。
我转头看了一眼街边的商铺，这并不是我回家的路
我该忘掉夏罗和他那个无论是什么人的情夫。我知道我无法要回夏罗，也不想回到那段虽生犹死的婚姻里。
“别过来。”
警卫敲打栏杆，警告他后退。有人开门进去把他按倒，问我是否受到威胁或目睹其他不轨行动。
他们教导我们相信秩序在保护弱者，压抑本能是为了“弱者”不被伤害，都是谎话，
即使他们的下线真的渗透到我们系统内部，他在昨天审讯中说出的事也不可能存在于任何档案里。
“是的。他们在我面前都是赤裸的。”
“我有事要问你。”
他咯咯地笑起来，双肩发抖，金色的发梢在肩头滑动。
【九】
“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