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客行有时疯起来,是六亲不认的,就连阿湘也不敢进屋,周子舒却不理,他不光进去,还要锁门。有时隔夜他出来,脖颈上到处都是温客行咬出来的牙印,有些能看的出时反复啃咬,渗了血,伤口也深,看着就疼。
“前辈。”周子舒进了门,蓝衣老者看着他满脖子的伤,哼一声,却也没说什么不好听的话。
“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人恢复记忆?”
蓝衣老者一愣,看着周子舒,半晌说不出话来。
周子舒却是眉眼淡淡,只是看着他:“有吗?”
“有是有,”老者捋一把胡须“只是过程极为痛苦,头痛欲裂仿佛虫蚁啃噬的苦要历整整十八天,之前也有人求,可最后,还是没坚持下来。”
“有就好,”周子舒笑了一下,放了一坛桃花酿在老头面前“此地特色,甘甜可口,尝尝?”
老头盯着周子舒半晌,才动了动干燥的嘴唇,起身在自己的医箱里拿了个小瓷瓶,丢给周子舒:“金创药,涂涂你的脖子,自己看着也不嫌瘆得慌!”
周子舒接过小瓷瓶,看着还别别扭扭的老头,朗声笑起来。
“那晚辈,就静候佳音了。”
周子舒想要那些记忆,其实也不是因为什么大事,他就是觉着,他得给温客行一个,完完整整的他。就好像他吃苦失忆了,可他总觉着受了大委屈的,是温客行。
过程的痛苦,那老者是真一点没夸张的,即使有专门的药浴泡着,即使是周子舒,也不免疼得晕过去三次。要说比喻,就好像原本散在全身的七窍三秋钉,全钉到了他脑子里去,而且还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严重。
每日两个时辰的治疗,周子舒得用大半天才能缓过劲来,对着镜子照照脸色,确认如常以后,才去见温客行,温客行问他早上干嘛去了,周子舒只笑着说,他睡了懒觉,日上三竿才起。
周子舒又怕自己痛呼的声音叫温客行听到,便次次往嘴里塞个手帕,每次结束,那手帕上总是有血,是周子舒自己将自己牙龈咬烂的血。
两个人就这么互相在对方不知晓,看不到的地方,带着满腔的孤勇,往山海的另一侧奔赴而去。
张成岭每次看见周子舒白着脸笑的样子都要哭,茅房旁边那块人不常去的空地不知道落了多少张成岭的金豆子,阿湘看见过他好几次,却也没有像从前那样笑话他,而是递给他手帕,低声叫他一会别叫周子舒看出来。
温客行的癔症能拖这么久,也是因为他自己不愿意好,毕竟从前,健康对温客行来说就意味着失去,所以他宁愿病着,折磨的自己形销骨立,只为一场美梦沉溺。
可现在,周子舒就在他身边,那裹着糖衣的毒药就显得没有了任何吸引力。他要拒绝假的阿絮,去拥抱真正的周子舒。
蜡烛怎么能跟太阳比呢?
他要去抓他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