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桀未曾想道会发生这样的事,立刻动了手,想要抽走夏寒枝手中的刀。但不知他哪来的力气,竟是未让夏桀夺走那把刀。
只见这如雪般的少年抽搐着,像那濒死残破的蝴蝶,灯火明灭,便再没了气息。
夏桀将那刺穿了雪颈的刀刃扔到一边,厉声吼道,“朕没允许你死!你怎么敢死!夏寒枝!你……!”
“圣上!”李显见夏桀嘴角溢出了鲜血,立刻跑过去扶他,“圣上!莫要因此动怒!黄泉国师想必还有法子!您莫要着急!”
“滚开!”夏桀一把推开李显,眼中满是血丝,猝不及防地,这一惯运筹帷幄,Yin鹜狠辣的帝王,竟抱着这尸体,恸哭起来。
大理寺牢狱中,连夜运出了两具极为可怖的尸体。
一男一女。
那女尸浑身没有一块皮——对,没有一块皮,尸体上残留着着水银的痕迹;而那男尸被千刀万剐,残破异常,零星的碎rou挂在骨架上,像是被人恨极了。
狱卒随便找了个荒山,坑都没怎么挖便草草抛了尸。
传闻在那夜里,有土地翻动的窸窣声,紧接着便是凄厉的哭嚎,犹如云州志怪中的怨鬼,恐怖非常,谁也不敢靠近。
又过了几日,有那胆大的孩童,趁着白天去逞英雄。到了那处,那还见到什么尸体?尽是一些黄土枯草罢了。
云州队伍带着夏寒枝的尸身,经过漫长跋涉,终于在这一年,回到了久违的故土。
那口冰棺被埋于废墟之下,四周被黄泉一族刻下了六爻八卦,无数卓玛人的魂魄被封印其中。
用玉钉将夏寒枝的四肢钉在那冰雪砌成的棺材中,黄泉文昊带领着族人在周围布下朱红刻印。
黄泉尧立于夏桀身侧,淡淡道:“他既发了誓,想必不会有意外。只要未超过二十九日,rou身在哪,魂魄便在哪。”
那向来丰神俊朗的宣武帝满脸憔悴,面无表情,淡淡道:“他便永远留在此处么?”
“是的,圣上。”
“那朕……偶尔能来看看他么?”
黄泉尧抱手道:“怕是不妥,此处接纳怨气后,多有不祥,圣上龙体要紧,还是莫要再踏足此地了。”
夏桀神色怅然地注视着那人的面庞,失了血色后,更显苍白,几乎要与这漫天的风雪融为一体。
“盖棺罢。”
晶莹剔透的棺盖将夏寒枝牢牢封在其中,随着黄泉一族的施术,棺中生出愈来愈多的冰晶,最后贴着那人的肌肤,一点空隙也没有了。
随后,自云端涌入惊悚咆哮着的黑烟,一股脑地冲进了那樽冰棺里。而从外面看来,那冰棺仍旧清白无暇。
夏桀负手立于废墟之上,问黄泉尧道:“你觉得,朕这一生中,有多少是做对了的呢?”
“陛下一生骁勇善战,治国有方,堪称明君。”
夏桀苦笑一声,不再言语。
黄泉一族慢慢退出废墟,而其中一人,那双蓝色的眼埋在帽檐下,手里紧握着什么,默默地跟在人群后,回到了京城。
在此之后,连年的天灾见少,云州风调雨顺,百姓和乐,俨然一副太平盛世之景。
春风吹过冬月,细雨纷纷又是一年。南疆酒肆,一男一女打马而过。只见那位少女回首对小二唤道:“来温酒一碗。”
小二应声递上一碗温酒,只见那伸出来的手腕关节处似与常人有异,还没待他看清,那人已收回了手,将酒碗递给了身旁那温婉朗然的男人。
那少女戴着面纱,那双苍青色的眼眸极为特别,其眼周画有浓妆彩绘,她的身形纤细玲珑,肤白胜雪,不似真人;而那男人比她要高大许多,在骄阳的照耀下,似乎能看见那双黑色的眸子里隐含着赤色红月。
此情此景,让小二不禁想起了南疆各地流传着的上古偃师传说。
旧夜郎姬姓偃术世家,分离rou体与神魂,以自身为偶,方造得出那犹如真人的偃甲。
那云州王曾叹言:“人之巧乃可与造化者同功乎?!”
但这茫茫天地间,聚散离合,浮云过眼,不如身影交错间的生死契阔。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