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丛手上动作不变,身体则迅速坐下来:“没什么,有只虫子,我打死了。”
“你勇!”孟饶一听有虫子,搓了搓手臂,赶紧回到自己座位上,不敢再看季丛的桌子。
而季丛,一直等到打了上课铃,看周围的人注意都集中在黑板上,才从那本书下面,慢慢移出那信封。
信封不大,标准尺寸,雪白洁净,没有邮编和邮票,只在封面上用黑色水笔写了三个字“季丛 收”,右下角上是铅笔标记的“210”。
字迹舒朗开阔,还有点眼熟。
季丛旋即收回视线,把信封放进借的书里,合上书本,然后牢牢压住。
这节课上的是《五人墓碑记》,注释繁多,内容冗长,背景复杂。不少同学已经开始感到无聊,困倦地开始半合阖眼帘。教室里安静至极,连空气也仿佛凝固。
可是为什么,他觉得自己胸口跳得厉害。
这封信就像一只鸽子,总是在季丛的心口到处扑腾飞着,搅得他心烦意乱。他明明不知道里面的内容,却也总是不太敢去看它,不太敢去碰它。
一直等到周末出去打工,为了拿替换衣服,他去了一趟云照山脚下的旧屋。
夏日正浓,客厅里电扇哗哗转动着,铁窗的玻璃外面,玉兰枝叶如绿色海浪一般,送来蝉鸣。
季丛打包好衣服后,翻出书包里那本书,深吸一口气,走到窗前的桌子上坐下来。
为了防止划痕,木桌上铺了块玻璃板,玻璃板下面压了很多发黄的剪报,想必前主人是个爱读书的人。其中有一张小便签压在正中,不知道多少年了,布满霉斑,上面只有一段没头没尾的话:
渔归:
鱼多钓,脑变笨。
我这里有好玩的,你来找我。
月
季丛不懂上面是什么意思,因此没有太在意。他拧开玻璃罐的盖子,往嘴巴里塞了几颗玻璃糖,接着一鼓作气翻开书,拿起信封,撕开封口,拿出信纸,打开。
季丛,你好吗?
我现在做完晚课,坐在窗前,写下这封信。
不知道你在休憩的时候,会做些什么。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向你介绍云照的四季。
山中的气温普遍要比市里低一点,所以这里的夏天不会太过炎热。静尘寺周围树林茂密,往东走五分钟的路,会有一道溪水,水上是座古桥。如果山中下起阵雨,桥下是好的避雨场所。
入秋以后,进山的香客会变多,山中树木都是长青,依旧是绿色,偶尔会有少数枫叶变红,很瞩目。我会帮着长辈清扫山道,因为落叶积得太多。如果你站在山顶,极目远眺,可以远远看见学校周围的梧桐叶,是金黄色的。
冬至过后的天空呈现碧蓝色,最为干净。今年下了一场雪,以往不曾有过,每天都需要清扫山道。冬至那天,寺中进行施粥,许多人冒雪远道而来。
还有,最后是春天。我想对此你已经知晓了,放食时,鸟在这个时候来得最多,山林中全是鸣叫声音。万物复苏,能有深切的感受。
很感谢你让我知道,六月是你的生日。我会记住,并再次祝贺你生日快乐。
编号:210
季丛盯着那个编号看了好久,接着低头伏在桌上,额头压在那封信上,眼睛盯着自己脚面。
信上写了什么吗?明明什么也没有写,不过都是些不关痛痒的话。
可是……
可是……
季丛伸手试探着摸了摸脸颊,是因为是夏天吗?那里热得厉害。又把手移到胸口,是因为刚才整理衣服太累了吗,掌心会有清晰的振动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