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入了延华殿时,便有内侍飞快地来报。
谢阑近日来嗜睡得厉害,常常是不知不觉,看书时,甚至在钩弋庭中小坐的那一时片刻,便睡着了。萧溟若是晚些回延华殿,便只能看见他酣然的睡颜。
然而谢阑睡得并不安稳,多梦且心悸,断断续续地梦着往事,伤心费神。好在惊醒时大多被萧溟揽在怀里,嗅着那熟悉的龙涎香气息,方再次困倦睡去。
昨夜又是心悸梦魇,惊醒后谢阑下意识地望向身侧,却是空无一人。
谢阑于是披衣起身,就坐在床边等了萧溟整整一夜。
按理说萧溟每日虽然都回延华殿陪谢阑过夜,然而倘若国事繁忙,那他回来时谢阑大多已经睡着了。第二日谢阑起床时,萧溟也已是去早朝了。因而若非夜里醒来,谢阑也是不知萧溟昨夜究竟来了没有。
萧溟本是万分烦躁,如今又得知谢阑等了他一夜后,心中却是下意识地开始心虚。
隐隐告诉自己,他临幸嫔妃并无任何问题,何况还是皇后。却不由自主地不愿谢阑得知这事。
皇后那女人些个下作手段使他作呕,然而谢阑因这他的失陪竟是宁可等着他都不愿独自入睡,心中竟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意满足,混杂着他不顾身体的恼怒。
种种情绪翻涌着,最后却只能强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般镇定地走入殿中。
谢阑坐在案榻边,奏折已经先萧溟一步送来了。他坐在案旁一笔一画地誊写着,见萧溟回来了,便将笔搁上笔山,望着他的眼睛亮晶晶的。
眼下微微有些青黑,诊出有孕近两月以来,太医建议的少食多餐,虽一直没有什么胃口,但脸上也有了些肉,不再如当初那般瘦得下巴尖的能滴出水来了。
萧溟坐到榻上,搂住谢阑在他柔软的唇上轻轻咬了一口,谢阑尝到淡淡酒味,舔了舔唇,抬手抚上萧溟的脸庞,有些疑惑道:“怎地喝了酒?”
含糊了两句跳过这话题,萧溟转而询问起谢阑今日饮食。
身旁的内侍忙不迭跪下,道是谢阑从昨夜夜起后便不曾进过食,是否现下需要上一些易克化的粥。
萧溟脸色阴沉,狠狠一掌拍在矮案上,厉声喝道:“废物!你们便是这样办事的吗!”
谢阑也有些被他这戾气吓到,转而握住萧溟的手腕,低声道:“是我吃不下,不要责罚他们。”本想说上一些冻荔枝膏冰酪之类的冷食甜点,然而萧溟平常不欲他用生冷之物,便没有再说什么。
一直被温在后厨的膳食很快便被奉了上来。
萧溟端过碗,亲自喂了谢阑一碗粥。
谢阑乖乖地吃了一碗,长发用玉色丝绦松散地一束,柔顺温驯的模样使得萧溟心中戾气消了不少。将他整个人抱住,哑声道:“昨夜怎么不睡?我以后要是有事陪不了你你就不睡吗?”
谢阑将头埋入萧溟脖颈间叹了一口气。
他昨夜做了一个梦。
梦中天地苍茫,他茫然无措地行在荒野之间,怀中却是抱着一个襁褓。
待到他走得累狠了,方才想起什么,剥开那只襁褓——其中是一个青面獠牙的怪物。一阵觳觫颤栗直蹿上天灵,却松不了手。
抬头四顾,发现自己跪在刑场上,台下堆满了柴薪,面目模糊的人群喁喁低语。
高台之上,萧溟身边坐着一个衣饰华美的女人。
他的脸上冷漠如寒冰,嘴唇微启,明明隔了很远,谢阑却知道他在说什么。
大火冲天而起,烧得神魂具毁,谢阑醒时汗几乎湿透了衣衫。
平日里也曾有过如此梦魇,然而睁眼后萧溟沉睡在身侧,谢阑每每闻着他身上龙涎香的气息,便会油然而生一股深入骨髓的心安。那些诡谲的噩梦如梦幻泡影般很快便消散了,第二日时已是忘得一干二净。
昨夜醒后,身畔空无一人,谢阑心悸欲呕,惶惶然不知所措,梦中的画面一遍遍在脑海中回放着烙印,再也无法忘记。]
谢阑唇摩挲着萧溟修长的脖颈,深深吸了一口气,却是嗅到了一股异样的香味。
苏合香,混杂着女子隐隐的脂粉气息。
吃惊地抬头,谢阑声音有些哑,竟是脱口而出:“昨日,是十五”
萧溟愕然,下意识想要抬起衣袖一闻,终于忍住了如此此地无银的举动,却是突地反应过来——新换的外袍是坤极宫准备的,内务府分明有送去龙涎香,这件龙袍上熏染的苏合香却是宫妃的常用熏香。
萧溟脸上神色变换,谢阑慢慢地放开了萧溟的衣袖。
殿外突地传来一阵喧嚷,花弄影匆忙来报,道是五六个有心思的妃嫔打听到皇上又回了延华殿,便结伴携礼,要入延华殿探望久病的兰婉仪,叙一叙姐妹之情。
这些人闻听得昨夜萧溟宿在皇后处后今日便特命修整坤极宫,还当是帝后一夜云雨,乔皇后便得了陛下欢心。心中拨着算盘——圣上真是贴心之人,对疼惜过的女子皆是温柔相待,那兰婉仪装得娇弱引得圣上怜爱夜夜宿在她殿中,若是自己龙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