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南淮抽走手机,沈灼野的手还虚握着,商南淮说要带他出去玩,沈灼野也没反应。“那你要干什么。”商南淮耐心有限,闹心得忍不住叹气,“我就是让你去夜店救我……这是摊上个什么事。”商南淮蹲下来,抬头问他:“问你呢,干点什么呗?”沈灼野轻声说话,他好像忘了该怎么说话,试了几次,才把声音发出来。“……睡觉。”沈灼野说,“我想睡觉。”他就坐在床上,商南淮犹豫半天,鬼使神差过去搭了把手,帮他躺下。沈灼野躺在床上,头发有点长了,还没剪,有几根坠下来,稍微挡眼睛。沈灼野碰了碰自己的头发,像是不认识它们。商南淮帮他把被子盖上,沈灼野蜷在被子里,闭上眼睛,一瞬间就睡着了。……“邵千山。”商南淮问:“你说的‘毁了’,是怎么回事。”他手里那根钢笔停了插拔,笔盖咔哒扣合,看不清红灯闪烁,录音装置自动运转。商南淮:“你是说,你为了捧我,亲手毁了沈灼野,你一直在说谎。”商南淮:“是这个意思吗?”录音笔没录到想要的东西, 也录到了想要的东西。因为邵千山这个金牌经纪人,一向冷静得体,就算面对最刁钻的媒体, 也能立刻给出滴水不漏的周全回应。可面对这个问题, 邵千山却沉默。沉默本身就成了最昭彰的答案。商南淮看了邵千山一阵, 不再多废话, 转身就走。“一报还一报。”邵千山在他身后说, “是他先毁了别人的。南淮,我就这么一个弟弟……”这两年里,他们总因为这事吵架, 终于在某次,邵千山对他松了口。邵千山是有个弟弟叫陈流。邵千山的父母离婚得早, 他弟弟随母姓,在下面县里的老家长大,邵千山总对这个弟弟心怀愧疚。商南淮嗤之以鼻。他对这种事一向没什么共情力, 不吃邵千山这一套, 心里只有不屑——你就这么一个弟弟, 沈灼野还就这么一条命呢。
在这个圈子里待久了,没人不清楚“一面之词”这几个字的分量。商南淮清楚, 邵千山这个金牌经纪人,平时就玩弄舆论, 真真假假, 只会比他更清楚。商南淮懒得跟邵千山多说, 反正节目开拍在即, 他准备准备就要过去, 到时候什么都能弄明白。邵千山想扯住他,商南淮已经把钢笔收进口袋, 上了车:“回我住处。”司机常年在这个圈子里做,知道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一言不发地照做,车子缓缓开动。商南淮闭着眼睛,静下来反倒皱起眉,用力按了按太阳xue。不知道是不是要去拍《重聚首》的缘故……他这几天,对着沈灼野那个两年都没什么动静的消息界面,总是没来由的心神不宁。今天的网络采访,一直提沈灼野,一来是沈大影帝的热度的确可以蹭、的确适合用来打岔。……二来也是因为,商南淮的确在意件事。他这人小肚鸡肠,有什么事就好斤斤计较,因为这事记两年了——当初明明说了,礼尚往来,等沈灼野有时间,也去他家坐坐。说这话的时候,商南淮给姓邵的收拾烂摊子,废了一把子力气,才把睡醒的沈灼野弄回一半魂。商南淮长这么大,没为什么人这么费劲过,拖着沈灼野打游戏、看电影,戴着墨镜口罩大半夜散步,差一点就把人再拐回那个捅娄子的夜店。最后这一档子把“荤素不忌”的刺头吓醒了,沈灼野抱着身边的树,说什么都不肯松手,黑眼睛森森盯着他。表情活像是在看什么离谱的变态。“……不是你想的那样。”商南淮按了按太阳xue,点了根烟,把火柴甩灭,“是个放松的地方,喝点酒,一群人热闹热闹。”沈灼野看起来没信,仍旧死死抱着树,甚至因为“一群人热闹热闹”这种描述,盯着他的眼神比之前更警惕。商南淮咬着烟,看着这纯到不行的小豹子,一半糟心堵胃,一半又被气乐了:“瞎想什么呢!”他也没真带沈灼野去夜店,他们这是在郊外的山上,山腰的观景台有个吸烟点……商南淮本来想带沈灼野来抽两支烟,散散心烦的。被沈灼野闹得,他连递支烟给这小豹子,都多了点莫名其妙的负罪感。好像在教沈灼野学坏似的……商南淮到底没给他烟,沈灼野看起来也不想要,虽说拍戏的时候难免抽烟,但沈灼野这人看起来没烟瘾。也没别的瘾,商南淮扯着沈灼野打游戏,发现沈灼野家里的游戏全是品牌方送的,有战绩的总共就三个:超级玛丽、贪吃蛇、俄罗斯方块。商南淮想不明白,沈灼野的人生莫非真就无聊到这个地步:“你这人是怎么长大的?”沈灼野皱着眉,好不容易从有关夜店的严重质疑里稍缓,按了两下心脏,扶着树干慢慢坐下。怎么长大的……沈灼野回答不出来。沈灼野自己也不知道,他没工夫想这个,没这个时间:“吃喝拉撒睡。”商南淮被这个回答噎了下,半晌笑了一声,也找了个地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