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歆坐直身子,点亮火折,朝人凑了过去。两个人本就挨得极近,她一俯身,头就凑到了他的肩颈之处。周歆低低地笑了一声,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又不是没看过,你躲什么?”沈既白闭了闭眼,忍无可忍地道:“你到底知不知道羞耻二字怎么写?”周歆扬了扬眉,“我怎么就不知羞了?你说说看?”沈既白闭口不言。周歆的下巴垫在他的肩膀上,歪头去看他漂亮的侧颜,“我又没干什么,我要真想做什么,你现在早就被我扒光了。”她伸手,指尖自他脸庞轻蹭而过,声音带着淡淡的蛊惑,“光摸有什么意思?当然是要”沈既白清冷的声线再次变得低沉,“……别闹!”“好呀!”周歆从善如流地应了下来。大抵是没想到她答应得这么爽快,沈既白微微怔了怔。周歆收回手,站起身来,神情忽而变得一本正经,眉眼间的笑意瞬间消散。“闹了这么半天都没有偷袭,看来食梦兽确实不在附近。”沈既白这才明白过来,她为何会故作轻松地调笑。内心莫名有些胀,甚至有点失落,他系好蹀躞带也站了起来。两个人一人举着一把火折子,在空荡的地下空间里四处摸索。黑暗漫无边际,他们走了半个时辰,周遭的环境却始终一成不变,甚至看不出走了多远。若不是腿已经有些泛酸,周歆都要怀疑自己究竟有没有动步了。沈既白停下脚步,道:“七千九百一十三步。”周歆停在他身边,“这地方,与其说是地下,不如说是一个黑洞。”她踢了踢地面,“这也不是泥土地,倒像是玄铁镜面。如果没猜错,我们应当是在落下天堑后被食梦兽传送到了这里。”所以他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才会一点事儿也没有。沈既白道:“另一个幻境?”周歆道:“试试便知。”她催动哑铃镯,银铃叮叮当当地响了半天,四周却是一片平静。“不是幻境。”周歆道:“我一直奇怪食梦兽为何没再攻击我们。可仔细想想,来到这里前,它说的是要拉我们陪葬,而不是要我们的命。由此可见,它已经被出云子封印了。“沈既白道:“那我们为何还未出去?”她思索一番,心中忽而冒出来一个大胆地想法。“也许我们在它的元神里,与它一同被困在灵皿中了!”
沈既白道:“……元神?”周歆道:“想要消灭食梦兽就只能入梦与它的真身对抗。出云子的青铜三清铃虽然伤了它,可他终究是在梦境之外的,这伤害会大打折扣。所以,他定会选择强行封印。”沈既白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出云子没想救我们出去?”“没事的。”周歆不慌不忙道,“此处既然是它的元神,便存有它全部的记忆。若是能找到它幼时的记忆,自会有办法出去。”沈既白环顾一圈,道:“不好找。”“要不要打个赌?”“赌什么?”周歆道:“若是我找到了,你就告诉我你的身份。”话音落地许久,沈既白都没有言语。“小气。”周歆双手结印,振振有词地念出破障咒:“金刀玉剪不沾绳,邪师邪法化灰尘,铜墙铁壁万丈高,四面八方皆现形,破!”黑暗的幻境应声裂开了一道缝隙,一道金光自缝隙中穿透而来,驱散了一方黑暗。裂痕四处扩散蔓延,范围愈来愈大,笼罩着他们的黑幕恍若被金光一点点击碎,渐渐露出隐藏起来的真面目。眼前的画面,是不舟山。村民大多都在田地里劳作,妇人扎堆在河边浣衣,村口那颗巨大的古树下坐着几名闲谈的老人。一名五六岁的稚子经过身旁,慌慌张张地朝前方的青石观跑了过去。四五个孩童紧追其后,有的手里握着石头,有的拿着木棍。跑在前面的稚子被块碎石绊倒,摔了一跤。孩童立刻将他围住,不由分说地拳打脚踢起来。一行人就跟泄愤一样打了好半晌才停下手来,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稚子却始终一声不吭。“死妖怪!”拿石头的那个打完还用石头狠狠地砸了一下他的头,“看你还敢不敢出来害人!”不知是哪两个字触动了他,他猛然大喊道:“我没有害人!”“呸!”孩童踢了他一脚,“阿爷说了,你就是妖怪!总有一天会害了我们!你就该死!”一名扛着锄具的青年路过,见到被打的头破血流的稚子只是微微笑了笑,道:“阿奴厉害呀!小小年纪都会打妖怪啦!”拿石头的稚子扬起下巴,得意道:“那是!”“你们在干什么?!”关秋生远远地跑了过来,几名孩童一见到他就如同耗子见了猫,立刻四散着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