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久微朝他看过去,神情甚是迷惘,“什么联姻?什么交易?”“这怎么能叫交易呢?”唐公不大认同他的说法,“他一介商贾白衣,我肯认他这个女婿,都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他怎么敢拒绝?”闻言,唐久微的身体rou眼可见地颤抖起来,苍白的面容瞬间耷拉下去,整个人看起来失意极了。“并非如此。”周歆道,“张生并没有拒绝您的意思。”话音一落,她猛然抬起了头,红通通的眼眸中有什么东西死灰复燃了起来。唐公不信:“他命侍女传信给阿施,要将此事全盘托出,难道不是拒绝?”“他只是觉得,令爱不是用来做交易的工具。”周歆道,“他想将选择权交给令爱,不论令爱如何抉择,张生都不会告发您。”唐久微忙不迭地跑到周歆面前,用力抓着她的手,仿佛溺水者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她的声音已然染上了哭腔,“什么交易?什么联姻?凌云君,求你告诉我,求你告诉我!”“这该从何说起……”周歆有点犯难,“令兄生辰宴,张生离席一段时间,回来后便多番打听唐公炼丹的情况,对不对?”唐久微连连点头,“对……阿兄还差点动了手。可这和交易有什么关系?”周歆继续道:“那夜,唐公派纸人到锁妖塔行窃,用盗取的妖怪内丹炼丹时,恰好被迷了路的张生撞见。唐七娘子,私盗锁妖塔的妖怪是多大的罪名,不用我细说了吧?”闻言,唐久微的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两行清泪自脸庞滑落,她转头看向唐公,心彻底凉了下来。“……就因为他看见了,阿爷就杀了他?”唐公闭上双眼,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虽然他并未回答,可已然默认,他叹出那口气像一把无形的刀捅入了她的心脏。唐久微紧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仿佛疼到不能呼吸,整个人跟丢了魂似的虚弱无力。“……您明明有那么多办法让他开不了口。”泪水不断划落,她的声音明显淬上了恨,“为什么偏偏选择最狠毒的一个?您可想过我吗?!”最后一句话,她几乎是咆哮着喊出来的。唐公不知为何也激动了起来,高喊:“阿爷不是没给过他机会!”“其实,张卿清撞见那一幕的时候,并没有想太多。”周歆道,“直至唐公以姻亲为饵收买他,他才起了疑心,回席多番打听唐公的炼丹情况。”
一直默不作声的唐彦修听到这里,不禁握了握拳,脸上闪过一丝悔意,“……原来如此。”周歆拉着唐久微的手,继续道:“这时,你向其刨白心意,张生无法确认你是出于真心,还是奉于父命,怕在唐府不好讨论实情,才想第二天约在长风酒肆。只是……”她顿了一下,才继续说,“这个消息先一步传到了令尊的耳里,埋下了祸根。”这一番话如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杀人诛心,不见血光。唐久微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一个踉跄后退两步,仿佛连站都站不稳了。她一手撑着石桌,缓缓坐回刚刚与唐彦修下棋时所坐的位置。只不过片刻的时光,再坐在同样的位置上,看着同一张残棋断局,却是天差地别的两种心绪。她垂下头,趴在石桌上,无声地抽泣。回忆接踵而至,唐久微忽然想起那夜在水榭边,张卿清听完那句话后忽而变得凝重的神情。“唐七娘子。”张卿清的声音仿佛回荡在耳边,“婚姻之事不可儿戏,需得从长计议!”那时,她只顾着低头绞手中的帕子,根本不敢看他。听到他这么说,心里一伤,顿时问了出来:“郎君……不愿意吗?”“不!!”张卿清好似比她还要慌乱,否认得很大声,“不是的!”唐久微这才敢抬起头。可她一抬眼,便对上了一张涨红的脸,与紧蹙的眉。那时的她并不懂,为何他如此矛盾,明明是愿意与她在一起的,却又一而再的要求她着重考虑,不肯给出准确的答复。一个念头闪过,唐久微蓦然抬起头,红肿不堪的双眸定定地看着唐公,声音哽咽无比,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所以……您命阿施与阿兄出城祭祖……是为了支开……”听见她换了称呼,不再喊“阿爷”,唐公心里闷胀不已,顿时更恨张卿清了。“阿施。”他轻声道,“忘记他吧!一生很长,你总会遇见更好的人。”“……可他……明明都答应您……不说出去……”唐久微根本没听进去,棋子自她手中滑落,掉在地上。与此同时,她好像也无声地放弃了什么。“您知道他对我意味着什么……”唐久微倏然站起身来,冲到唐公面前,双手抓着他的衣领放声质问:“您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还是要这么做!您哪里是杀张郎,您这是要阿施的命啊!不……您根本没将阿施的命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