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是被那位赶出来了吧?不是说他们关系缓和了吗?莫不是吵架了?”“以前他们打起来的时候少卿也没这样过啊!莫不是和唐三郎有关系吧?”“别瞎说,那位可是在圣人面前发过誓的!”“可我听说那位见少卿重伤急得不行,这总不能伤都没好就给人赶出来吧?”“那就是爱而不得?少卿气极了自己跑出来的?”沈既白忍了又忍,直到这一刻,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回过头,冷冷地扫过去一眼。众人立刻闭上了嘴,该干嘛干嘛去了。他冷声道:“再有妄言者,罚俸半月。”闻言,众人皆是一惊,连徐绍都“啊?”了一声。收回视线,沈既白径自回到阅微堂,将道袍换了下来穿回官服,坐在桌案后,处理堆积成山的案卷。某个人最近不务正业,心思全用在了不该用的地方,导致旧案积压,没有个十天半月根本处理不完。他坐下来,刚打开一封文书,便有衙役来禀报。“少卿,唐三郎发了一夜的热。现下已经退热了,但是不肯喝药,也不肯吃饭,该如何处置?”听见“发热”两个字,他眼角抽了抽,冷声道:“那就饿着!”这意思,明摆着不会轻饶唐彦修,衙役当即退了下去,转头进了七录斋。屋内一片寂静,沈既白深吸一口气,沉积在心头的怒火渐渐平息,露出被遮掩住的,未曾察觉到的伤心与难过。心口恍若刀割,疼得无法呼吸。他垂眸看着左手无名指上的红线缘结,仿佛被那抹夺目的红刺到,眼眶骤然一酸,涨得莫名厉害。沈既白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刻意躲开桃花妖,就是怕她会问一个问题。一个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问题。如今你还想解掉这份缘吗?他闭了闭眼,强行忽视掉杂乱无章的心绪,打开文书,刚读了几行,视线便凝在一个字上。好好的一个案卷,为什么会有周身这个词!他提笔将某个字划了下去,继续往下读,越读面色越沉,越看眉毛凝得越重。从吏数年,沈既白还是头一次与杀人犯共情。将案卷往桌案上一扔,他喊道:“徐绍!”话音未落,立刻有人推开门走了进来,“少卿。”指尖轻点卷宗,他道:“让狱丞交代下去,别为难王生。”闻言,徐绍有些意外。王生,是王生案的真凶。他本是一名赴京赶考的书生,却被繁华迷了眼,恋上醉红楼的头牌花十娘。
二人私定终身后,王生一心为其赎身,回乡变卖田产,没想到筹钱归来却捉jian当场。他怒不可遏,一时失手杀了人。出堂作证的证人里,还有他的毕生挚爱花十娘。徐绍应了一声,“这个王生是挺可怜……”喜欢上一个不该喜欢的人,又岂能用可怜二字以论之?情不知所起,向来身不由己。一张笑靥浮现在眼前,他的心里竟然升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悔。若是没有问出口……沈既白低垂着头,双目阖闭,一手轻揉着眉心,整个人好似十分烦躁。“你出去大半个月,什么都没查出来?”闻言,徐绍双腿一颤,当即跪在了地上,“卑职无能!但那个地方,方圆十里内都无人烟,根本没人生活过!怎么会有人见过凌云君呢?而且卑职查阅出入城记录,灵鹤真人这十年来就没离开过东都……”沈既白倏地睁开双眼。他记得她提过,灵鹤真人守着枫云观的结界,不敢离开洛州一步。那他不可能是在洛州外捡到的朝南衣。想起食梦兽元神里的那个布老虎,沈既白忽而扯过一张宣纸,提起笔画了起来。梦境中的荒村仿佛就在眼前,沈既白一连画了好几张,将其通通递给徐绍,“去查一下洛州境内,有没有这个地方。”徐绍看了一眼画,低声嘀咕:“少卿,洛州因洛水得名,青山绿水比比皆是,怎么会有沙洲呢?”“寻常之处自然寻不到,让暗哨去海市问问。”徐绍恍然大悟,“是!”向后退到门口,他弱弱地追问了一句:“那凌云君……还查吗?”沈既白沉默了。他忽而想起沈夫人当初问的那句话,“四郎君还在怀疑她?”当时他是这么回答的,“疑点摆在眼前,侄儿无法视而不见,但侄儿想相信她。”如今虽然抓到了盗窃封印灵皿的人,可放走万狐之王的人,还是个迷。能出入锁妖塔底层的人并不多,一直以来,沈既白都有一个疑惑:既然她不是朝南衣,为何她能自由出入锁妖塔的结界?这个问题细思极恐,他不愿多想,从始至终都在刻意回避。身体向后靠着椅背,沈既白的思绪混乱得厉害。半晌后,他低声道:“……不查了。”“是!”徐绍躬身退了下去。堂内又恢复了安静。打开一摞卷宗,正准备读,便见徐绍又急匆匆跑了进来,一脸慌张道:“少卿,唐三郎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