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身上的衣服,质地细致,遇水无损,加之针脚细腻,想来缝制此衣的绣娘技艺jg湛,能有这样的手法与材质,想必出身不凡。」
可时镜却没有回答她的疑惑,仅是侧头看向案上搁着的一条白绢。
「此番前去拜访,尚缺了件称手的礼物,正巧碰上了姑娘,我见姑娘心灵手巧,便想着不知能否劳烦姑娘替我缝制一幅屏风?」
他们此行前来确实是有目
他语带保留,似是而非地试探。
她称着腮,一双水润的眼眸隔着烟雾看向他,「不过,公子若要去往芜城,想来待明日雪融了,便能动身了吧。」
这话问的自然是尹南风。
「什麽?」
「公子忘了,妾平日裁缝绣线,最忌晃手,想来是习惯了。」
「姑娘怎知我要去芜城?」
窗外,冬雪已弥。
车外的楚禹回头朝他看了一眼,忍不住好奇,问他:「公子,怎麽样了?」
「是不敢,还是……不愿?」
时镜听出她话里明显的推拒之意,识相地没再说什麽,只端起茶杯饮尽。
「方才所言,姑娘可细想。」
但到底不是太难的要求,尹南风想了想,「这倒无妨。只是不知公子想要什麽样的?」
尹南风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绣着荼蘼花的白绢,正是她方才绣的那张。
说完,时镜当真起身,朝她作揖行了一礼,恭正端然,彬彬有礼,「打扰了。」
她不动声se,「公子所言,妾孤陋寡闻,怕是……有负公子所托。」
她答的自然,神情亦从容不迫。
「姑娘的手很稳。」
袅袅白烟渐渐散去,二人四目相对,看清了彼此。
他说话时语气寻常,仿若闲话家常,可若是他所想的那个人,在听完这番话後,定然不可能毫无破绽。
那茶壶装满茶水,她看着纤弱,寻常nv子需以双手同扶方能稳住,她却不用。
尹南风望着他的背影,眉尾轻轻挑了一下。
尹南风眸心微动。
寒风自窗外泄了进来,吹散烟雾,露出时镜微垂的半张脸,似笑非笑。
时镜听她一番推敲,眸光闪烁,手指沿着杯缘轻划,没有说对还是错,只是顺着话题道:「不瞒姑娘,我此番行商确有要事在身,yu去见一位重要之人,只是眼下突然想到有个不情之情,不知姑娘能否相助?」
「鹤吧。」时镜端起茶杯,凑近唇边细细嗅闻,啜饮了一口,还不忘观察着她眼波间细微的神se变化,「传闻,鹤乃天上瑞鸟,其鸣意指贤者清音,是故古有宣王以此招隐纳贤,从前的鹤鸣书院便是藉此,以鹤鸣九皐作为期许命名。若能以此,辅以江城苏氏的浮绣,想必很是相配吧。」
时镜凝望着她,不动。
从绣坊离开时,已是薄暮冥冥。
时镜端然坐於车内,即使乘坐马车,他的坐姿也十分端正,捧着一卷书,手指一下又一下点着矮几,似在思考。
不等她开口,时镜转身,竟真的沿着来路往外走,再也没有停留。
橘红的夕照透过厚厚的云层泄了下来,小娘子说的没错,风雪初歇,待得明日被雪堵住的路便能通行了。
茶香满室,尹南风抬袖,将泡好的茶推至他面前,碧绿茶汤上浮着袅袅白烟,宛如无形的帘幕,人在其中,看不真切。
时镜淡淡一笑,「是麽。」
尹南风抿了抿唇,捧着凉却的茶杯,眼中噙泪,面se似有委屈,却又分明不甘,y声道:「公子若是有缘路过,妾自倾茶以待;但若是别有用心,那就请恕妾……不便奉陪。」
小娘子柔弱又倔强。
她随意地拭去眼角的泪水,余光瞥见时镜座位上的茶杯。偏远乡镇哪有什麽好茶,那不过是她随手拿来冲泡,市面上最劣等的那种货se,想来他这般气度不凡之人,穷尽一生怕也没喝过吧。
没有人看见,原本在她脸上那些恼怒柔弱、楚楚可怜的神情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眼底尽是一派漠寒荒芜,生生让人寒心。
「荼靡不争春,寂寞开最晚。你隐於此处,就当真情愿如此过一生吗?」
果然,尽管她极力掩饰,可那双水润漆黑的眼眸却一瞬浮上一层水气,面se微变,茶杯中的热水烫到指尖,以尖锐的疼痛促使她不忘清醒。
不知想到了什麽,尹南风伸手执起茶杯,拿到眼前打量一阵,方才将之倒了过来,搁在桌上。
中仙。
他盯着她。
烛光照着她的眉目。
对只有一面之缘的姑娘,提出这样的要求,显然有些唐突。
雪後空地上,雪水沾sh时镜的衣摆,他的背影如此挺拔又孤傲,风回衣袖的瞬间,像是夜中白鸟悬空而坠,扑往不可知的前途。
「公子……这是什麽意思?」她抿了抿唇,半是疑惑,半是恼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