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病人都喜欢给我们这些心理咨询师讲故事,无论是真实的抑或虚构的。在说这些故事以前,他们都会一本正经地说这么一句:“不管你信不信,事情就是这样……”
可能,海韵就是那么一只会将心伤到极致的鸟吧?
狗剩被爹扛到肩膀上,狗剩想:今晚,哥哥又可以吃到肉汤了。
沈非很久没出声,但也没挂电话。最终,话筒那边的他叹了口气:“赵珂,你找出海韵丈夫死因的档案看看吧。”
任职单位:海阳大学附属医院精神科
故事提供者:吴艺,精神科医生;国家高级心理咨询师
那天晚上,狗剩和哥哥喝到了骨头汤,有油性,碗底还有骨头渣子。狗剩也不知那是什么牲口的肉,他没吃过什么肉,很想要爹娘给自己一根骨头啃,但他不敢开口,因为他看到爹眼睛红彤彤的,不是那种哭过之后的红,而是爹上次拿着砍柴刀追着偷自家粮食的贼时的那种红。
海韵的世界如同一块被挖走了机芯的钟表,生机不再。接着,她出现了奇怪的饥饿感,只有通过吞噬小块的金属才能够缓解。她苦笑着对沈非说道:“只有胃里装满了金属,才能得到男人依旧在身边的安全感。两个人约定着牵手就必须走到永远,甘苦与共的誓言不可能只是说说。”海韵又说,“男人尝过的最后痛楚,我也应该与他一起尝过,才是对婚姻意义真正的兑现。”
她的男人死于一场离奇的车祸,前面货车上载着的几根钢筋滑向男人的驾驶室,止步于男人的胸腔。男人的胃里塞满了金属,但并没有断气。他努力拿起手机,打给了他新婚不久的妻子,用最后的力气告诉妻子:“好好活着,就像没有遇见我一样。”
这天早上,爹把狗剩喊到院子里,狗剩看到娘朝屋子后面走去,应该又是去发呆吧?哥哥猫在门后面羡慕地望着自己——狗剩明白了,爹要把自己也卖给有钱人!狗剩暗暗跟自己说,有钱人端上黏稠的小米粥的时候,自己一定不能吃太多了!
冯老师却不会这样,他将右手的食指与拇指搓几下,仿佛上面残留的粉笔末始终没有干净过。然后他会告诉我,这是一个梦,一个关乎前世今生这么个“扯淡”话题的梦。
末了,海韵那哭泣着的弟弟告诉我,姐姐嫁人的时候正盘着这个头发,也穿过这套紫色的晚礼服。她的生命中最幸福的一天是这么个模样,而她的终点,也还是这么个模样。
狗剩不知道这疤脸男人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害怕了!爹把狗剩放到了地上,狗剩紧紧拉着爹的衣襟,但爹推开了他,搭着疤脸汉子的肩膀走进树林深处。
我听说,世界上有一种鸟,从配对开始,就会始终一起。如果其中一只先死了,那另外一只也不会苟活。它会哀嚎整晚,将心伤到极致,然后选择撞向坚硬的石头。
或者,这就是歌曲里时常演绎的红尘与浮生吧……
梦里,有个目光呆滞的少年叫作狗剩,狗剩很饿……
年龄:47岁
狗剩不知道爹这几天到底在想些什么,时不时望着自己发呆,又时不时小声地和娘在角落里说话。狗剩的哥哥已经11岁了,个子很矮,长期的缺乏营养,让他的头显得与躯干完全不成比例。狗剩的弟弟3岁,还不会说话,只知道哼哼和哭。
那天晚上,爹很晚才回来,背着一个袋子,好像做贼一般,趁着夜色偷偷回到家,和娘在厨房里反锁着门。
所以说,不管这世界变化得如何冷漠与残酷,真正深爱着的人,他们依旧在……在他们自己的伊甸园里,微笑着演绎永恒。
性别:男
哥哥想了想说:“我们都大了,吃得比较多,有钱人养不起。”
半晌,他俩走了出来,疤脸汉子将狗剩拎起来拧了几下,指着一个孩子说:
说到这里的时候,冯老师再次搓了几下那两根手指的指肚,苦笑道:“而我在梦里,就是狗剩……”
肉食
饥荒来得铺天盖地,全世界的食物好像一下子就消失了!
狗剩爹扛着狗剩走了十几里地,到了一个小树林里,几个汉子蹲在地上,他们的旁边都坐着一个孩子,有男有女。孩子们个个皮包骨,茫然而萎缩。
一个脸上有疤的汉子朝狗剩和爹迎上来:“大兄弟,是冯家庄的吧?”说着朝地上蹲着的人望了望,又说:“我们都是亲戚,下不了手。”
。我没有要求他告诉我海韵找他是因为什么心理问题,只是将海韵的死与她胃里面的东西说给了他听。
狗剩的哥哥告诉狗剩,弟弟被爹卖给了有钱人。这样,弟弟就能够吃到很黏稠的小米粥。
梦里的狗剩问哥哥:“那为什么爹不把我们也卖掉,让我们也吃黏稠的小米粥?”
上个月的某一天,狗剩的爹抱着弟弟出去了,那天,娘坐在屋后面望着村后的山发了一整天呆,一句话也没有说。
他们吃了半个月的肉,之后全家再次陷入饥饿。
狗剩和哥哥闻到了香味,是食物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