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好了就揉好了，喊什么？一会儿吃面的都被你吓走了！”
她正直直地盯着，冷不防那背对着他的男人转过脸来，擦擦头上的汗，冲着那女人喊：“婆娘，面我揉好了！”
“老板娘！”
几个人都有些懊丧，街上人这么少，三个大活人，怎么可能把一个小女人给跟丢？
不嗔怒视着香川，若不是他非要吵着解手，锦霓也不会从自己的视线里消失。
手撑在桌子上，刚起身，*处忽然传来一阵疼痛，冷汗一下子就涌出来。
“算了，不嗔，我们沿着这街路一直往前走，她走不快的，不会走远。”
锦霓被这突兀的声音吓了一跳，继而掀起眼皮，有些贪恋地看着寒烟。
锦霓咬着唇，她想，望月他们一定在不远处，要赶紧返回去，闭上眼想要稳一稳神，却不料眼前的黑雾更重。
咦，一侧袖管空荡荡的，再细看，男人竟只有一条胳膊，黝黑的一只手，按着白面团，真是黑白分明。
她将碗轻轻推到锦霓面前，歉意地在围裙上擦擦手，转身就要走。
香川嘟着嘴巴，垂着脑袋跟在后面，不嗔知道不能与一个心智为十岁的人计较，只得也加快了脚下。
他还活着，他少了一只手，他不记得了，他娶妻了……
可是，为什么这么难受，这么揪心，这么难放下，喉头堵得难受，她轻拍着自己的口，那种压抑，叫她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说完，她捞起煮熟的面，盛进一个青瓷海碗中，又添了不少汤头，这才捧着碗，笑呵呵地捧过来道：“姑娘，趁热吃，俺家男人脾气急，吓到你了吧？”
她心底有个声音在不断催促自己，快离开，快离开！不要打扰他平静的生活！他现在，很好，很好！
她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只见他的脸上有明显的伤疤，一截袖管空空如也，嗓音听起来那样沙哑，一定是在火海里熏坏了嗓子。
耳边似有刺耳的蜂鸣响起，她最后的意识是，她朝奔过来的寒烟凝了一眼，正对上他漆黑深邃，隐隐含着关切的一双眼。
女人嗔怪地埋怨了一句，举起一双筷子敲了男人的头一下，态度亲昵。
疑惑地看着这个漂亮的姑娘，见她傻愣愣地看着自己，老板娘心中不禁惋惜，这么好看的姑娘，难道是个傻子？
眼前有些模糊，锦霓以为是眼睛被这面的热气熏得难受，擦了擦眼，决定回去。
卷七 果香 154
叹了一口气，望月将香川从身后拉过来，大步向前走。
她，不想告诉他，或者就让他在这，和妻儿开着一家小小的面摊，和和美美，多好，多好……
寒烟寒烟，你的眼睛，还是那么漂亮……
锦霓的心，一下坠入冰窟。
自己要说什么，又能说什么？
知道犯了大错的香川，怯怯地躲在望月身后，只敢探着脑袋。
然而，她却恨不得，此刻能够伸出手，他的脸，是否温热如常……
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一只黝黑的手从半空中伸过来，抓着一副木筷，往锦霓的碗上一掼。
如果说与望月的相遇带着禅意，带着机缘巧合，那么，这一刻，与这个男人的再次重逢，便充满了苦涩。
“大夫！大夫！”
“嘁，傻婆娘，你连筷子也没给人家拿，叫人家用手抓着吃不成？喏！”
“嘿嘿，抱歉了，看俺忙乎地都忘了，你吃，你吃！”
高大的身影冲出巷子口，直奔一条偏僻小巷而去，一个男人怀中抱着一名女子，正脸色焦急地拍打着一家小小的医馆。
老板娘笑着说完，重新走回到热气滚滚的面锅前，继续招呼着新到的客人。
锦霓收回视线，闷闷地低下头，握起筷子，挑着碗里的面，一，一，香得很，她又饿，可是，无论如何也夹不起来。
她想笑，又觉得不好，一时间心情倒也好了不少，打量着低头揉面的汉子和那有些壮的女人，倒也有些羡慕起这样的恩爱夫妻来。
孩子，你，你也在难受，是不是。
今日的打击实在连绵，刚听说第五鹤的死讯，又再次遇见望月，当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你从不入我的梦，而我亦捕捉不到你的魂，两两一方，各不相望。
或许是她的眼神实在灼烫，男人不自在地清咳了一声，有些面红耳赤起来，脸颊上的肌*了几下，带动了几条伤疤，更显得有些狰狞。
都说文人酸迂，可这诗里所表述的那种无可奈何，如今，锦霓刻骨地感受到了。
半晌，门才“嘎吱”一声开了，一个郎中探头探脑，如今皇帝死了，不知道天下还安不安稳，哪里还有
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海水尚有涯，相思渺无畔。
锦霓脑子一热，竟然喊出声来，等她意识到自己喊住了女人，也跟着愣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