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到了,都城中有许多庙会,清岚可以去逛逛。让哥哥陪着最好。”
萧止从远方来的信笺交到了方清岚手上时,还带着淡淡的墨香。方清岚读完,便提笔给萧止写了回信。收笔后,他轻轻将信折起,用手一捏,信纸便化为一只青色小鸟,啾啾鸣叫着。
“这是清岚的信。”小鸟一边叫着一边说,“陛下快拆开看看。”
方清岚捧着小鸟,正要将它从窗口放出,却被萧廷拦了下来。
“清岚哄我开心时用的是青鸟,与萧止传信,就用另外的鸟吧,以免混淆了。”他道,大手一挥,小鸟便变成一只八哥,嘎嘎大叫着“清岚写的信”从窗口飞了出去。
“殿下越来越幼稚了。”方清岚忍不住笑了起来,握起拳,轻轻锤了一下萧廷的肩膀,却被萧廷一把拉住手腕,揽在怀中。
“清岚最近身体如何?”他轻声道,将手覆在了方清岚的腹部。那里已微微凸起了一些,仍是不甚明显。
“没什么大碍,只是越来越嗜睡了。”方清岚答道,温柔地看着萧廷微笑,“最近在长生树下修炼时,总是不自觉地睡过去,的确有些苦恼。”
“实在困顿,就不要去大殿那边了。容易受凉。”萧廷道,轻吻了一下方清岚的脸颊。
“明日若清岚有空闲的话,我安排几名仆役陪着你,去庙会看看,如何?”他问。
“好。”方清岚道,轻轻挽起了萧廷的手,“我很久未出过宫,的确很想出去看看。”
他眨眨眼,望着萧廷:“殿下不陪我一起去么?”
萧廷叹气,又亲了亲面前妻子的嘴唇。他自然想陪着方清岚,一刻都不想分开。然而萧止远赴魏县,都城的事务就全落在了他肩上。他走不开,只能令信任的仆役陪同方清岚,同时派几个功力高强的近卫便装跟在身后。
都城庙会,是全浮生界最为热闹的场合。方清岚被随从围在中心,戒备森严,无论人群多么拥挤,都无人能碰到他丝毫。这番逛庙会,自然失了许多乐趣。
然而方清岚却不以为意。他修炼多年,虽仍是青年人模样,年纪却比身边仆役大许多,对于庙会的东西已是很熟悉了。倒是许多随从年纪很轻,又一直待在宫里,对这热闹场合,自是十分喜爱。他便任由随从逛,自己也在一旁饶有兴趣地听仆役们谈天。
当仆役意识到竟是方清岚陪着他们逛,怕萧氏兄弟知道了生气,开始惶恐时,方清岚反而柔声安慰,还让他们买了许多点心分享。
方清岚望着笑闹的身边人,思绪又悠然回到过去。韩啸还在世时,他每年元月,都是和韩啸一起逛庙会的。一年都不曾差过。
想到这,方清岚微微一笑,随即神色又黯淡下去。庙会年年相似,而身旁的人,却已是截然不同了。
贴身侍女燕萍注意到方清岚神色的变化。“方修士。”她小声唤了一句。按照萧廷与萧止的嘱咐,结亲之后,仆役仍称呼方清岚为方修士。“您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歇息一下?”
“没事。”方清岚回过神,对着燕萍轻轻笑了笑,随即指了指她手上捏的点心,“松子糕好吃吗?”
“很好吃!方修士也尝尝吧!”燕萍眨眼笑道,用手掰了一块就要递给方清岚,却被仆役王六拦住。
“不识礼数!”王六呵斥道,“你这下人吃的东西,怎么能随便就分给方修士!他可是”
王六搜肠刮肚,也想不出一个词来形容方清岚的身份。方清岚笑了笑,从燕萍手中接过糕点放到嘴里。
“对于我有点过甜了。”他微微笑道,“但小姑娘应该会喜欢。”
“那云片糕呢?这家云片糕不太甜。方修士来尝尝看。”燕萍见方清岚吃下点心,有些开心,又掏出一只纸包,打开来双手捧着递给方清岚。
方清岚温柔笑着,伸手接过,却见燕萍双手滞在空中。他望向燕萍,看到她眼睛看着自己背后,一脸疑惑。
“这是谁?”燕萍小声嘟囔道,“不是我们的侍卫吧?”
方清岚循着燕萍的目光看去,顿时全身一僵,手一抖。长薄白片从手中落下,碎成一地雪沫。
一人站在方清岚身后,身着黑衣,乌发披散,面色苍白。周围仆役与侍卫似没看到他一般,依旧在方清岚身旁围成一圈,隔断着拥挤的人群。
“清岚。”韩啸俊朗的外貌如故,然而神色却憔悴Yin鸷。他看着方清岚,抬起一边嘴角,露出一个嘲讽般的笑容。
“王妃当得可是快活。”他轻轻道,双眼漆黑深邃,不见丝毫光彩。
“想必清岚,早已不记得我了罢。”
韩啸缓缓垂下眼,转身离去,瞬间踪迹消失,只有黑色身影在人山人海之中若隐若现。
“韩啸!”方清岚面色惨白,不顾人群拥堵,纵身追去。“韩啸!韩啸!长风哥哥!”他不停呼喊着韩啸的名字,然而韩啸却入耳不闻,身影越来越远。方清岚在人流之中磕磕绊绊,目光所到之处,却只能看到渐渐远去的一抹乌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