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喊着妈妈。顺着稚童呐喊的方向望去,宁浮思看到身着旗袍的苏婧文,踩着细高跟。那时候的她美极了,以至于他情不自禁跟着那个追逐的稚童往前跑。
跨出两步,宁浮思蓦然停住脚步。但那个摇摇晃晃奔跑的稚童还在执著地追赶。他越过稚童,遥望苏婧文的背影,还有她正追随的宁国安。
就像他追不上苏婧文的脚步,苏婧文同样赶不上宁国安的步伐。他们都急切地喊着最重要的人,却怎么都够不着。
宁浮思又往前走了几步,拉住稚童的手腕,他想说:别追了。但是那个小人儿还没等他开口,看到妈妈的身影不见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虽然知道身处梦中,看到眼下哭成泪花的人他也跟着无措起来,想去将他抱起,但手才刚伸出,梦又断了。
梦境转换,是他的卧房,门被锁着,他看到那个小人儿拍打着门,想出去,出不去。踮起脚尖够不着门把手,把他急坏了。宁浮思走到门后,搭上门把手,想帮他打开门。但任他怎么捣鼓,门还是锁得紧紧的。他听到一门之隔的地方传来啜泣,隐忍的啜泣声中伴随着物品落地的声音。
啪的一声响,声音突然变了调,是鞭子打在皮rou上的声响。冷眼看着那个被双手吊起的人,他记得那时候五六岁了吧。
“学不学!”宁国安一鞭落下,沉声问。
“不学!我才不要像你一样变成大坏蛋!”像沙袋一样被挂着的人倔强地回嘴。他龇牙咧嘴不愿意露出半分怯,摇摇晃晃的,远远看去,就像屋檐下的晴天娃娃,被风吹着摇摆不休。
“再给老子犟一句试试?”宁国安又举起手。
“大坏蛋!最讨厌的坏蛋!”衣服破了,声音变了调,他还是不肯妥协。
这次宁浮思没有上前,而是远远观看。但没容他多留一分,走马观花般的梦境再次转换。
他望着躺在床上的苏婧文,问:值得吗?对方没说话,但是同样倔强的眼神告诉了他答案。
直到现在,在这个梦里,他还是不明白。苏婧文到底在坚持什么?他盯着那张美丽的面孔,想去读懂她的内心,但突然间一阵钻心的痛袭来,伴随着让他上瘾的嗓音: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
梦里的世界猝然间崩塌,地动山摇,断瓦残垣飞掠而来,在他的脚下,是一片废墟。四周闹哄哄的,却又死气沉沉。在废墟中,他抱着刘毅,止不住颤抖。
“为什么?”身后突然传来一句问询,是他自己的声音。
宁浮思缓缓转过身。
“我已经出戏了。”回答他的是一个美丽女孩,那张脸他都快忘记了,算来相识前后还不到半年。
“原来只是出戏了。”宁浮思释然低叹。“出戏了也好。”
伴随那张脸的消逝他回过身,回身后废墟不再,却有一方院落,一口井,一棵桂树,沐在清冷的月光中。
他看到一道模糊的身影,披着月华。那人弓着腰身摩挲着井沿,轻柔又珍重,像在摩挲爱人的脸庞。
“我知道你在。”那个人低低地说。
这次,宁浮思没辨出那人的声音,就连那人的脸他都看不清。抬步欲上前,步子方落下,耳边骤然传来轻悄悄的叩门声。
熟悉的叩门声,轻轻的两下,硬生生将他拉回到这个房间。
他来了。
这声响,还有这个人时不时闯进他的梦,宁浮思早已习以为常。习以为常而养成的习惯,两声敲门声后,为对方打开房门,就算在梦里,他也自然而然这么做着,无从拒绝。
秦潜叩了两下门,便停了手。快十二点了,他不确定宁浮思是否已经睡下。下了飞机匆匆赶回酒店,在这人的门前踌躇了一会最后还是压下内心的急切,先回去迅速冲了个澡,冲去一身的疲倦。
门被人从里面打开,现出他朝思暮想的脸。不料一声宁浮思卡在心口处,沸腾了全身。视线之中的画面着实太突然了,远在他所有的预想之外。
秦潜怔着,直直锁住对面的人,半天没回神,更没敢上前,他怀疑自己正处梦中。
打开门后,宁浮思连寒暄都省了,确定来人是秦潜后他便回身往里走。至始至终他半阖着眼,自是看不到秦潜此时变幻莫测的双眼。
约莫是今天的梦太混乱,以致于现在身处梦中的他都清晰感觉到疲倦和乏力。梦里的身体总是不受控制,这感觉他也熟悉。
只想好好睡一觉,这时候,他谁都不想搭理,包括梦里的熟客,身后的秦潜。
不理他,过一会他就该走了吧,他走了,梦就走了。
都走了,他方能安眠。
门外的秦潜终于回过神来,赶忙看了下左右,再看了眼身后。好在过道上没人,好在这门的对面也没有装摄像头。这人可真敢!万一门外不是他而是别人呢?
他深吸了口气,连忙闪进房中再疾手关上门。
视线之中,那个一丝不挂的人,这下已经躲进了被窝,俨然拿他当空气对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