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本来谁想到西藏来冒险啊?是她鼓励我们,又规划路线,又准备物资。你们不知道,我们走川藏线来的,刚出成都翻折多山,她就晕过去过一次,但是谁劝也没用,一定要来,看她,现在嘴巴都没红过,一直是紫的。”
被称为“徐姐”的阿姨笑笑,“也没什么,走过一次川藏线,完成我女儿的心愿,之后我就要好好过我自己的生活了。”
一旁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听到这里忍不住哭了,又带着哭腔道,“送走‘大牙’以后,我也要好好过我自己的生活了。”
钟蘧这才发现她身边还趴着一只金毛犬,看起来奄奄一息的。
钟蘧问:“它怎么了?”
“太老了,医生说就是这几个月了,”她的眼泪扑簌扑簌地落下来,“它陪了我十三年。”
“啊”钟蘧面对女孩子的眼泪有点不知所措,只好默默递过纸巾。
她身边有个男生安慰道:“你别哭,至少它这十三年都是有你的十三年。”
“嗯,”女孩啜泣着道,“最后几个月,我都是属于它的,我已经带它去了青海了,还想带它去云南……但它好像走不动了。”
徐姐走到她身边,给了她一个拥抱,“孩子,在这个世界上,有太多我们不能掌控,我们只能尽力活,”她温柔地摸了摸大牙,“它现在一定很满足,它活着的时候有你的爱,不后悔。”
钟蘧的眼眶又酸又涩。
他因为心大,有时候显得钝感又冷漠,他偶尔觉得确实如此,“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一路东施效颦一般感受着神圣。
但这一次,他默默递着纸巾,看着哭泣的人们,突然觉得感同身受。
如果,他的生命里只有旅途这最后十余天可以拥有肖铎,他是不是可以再努力一下?
*
肖铎接到了一个电话,他向钟蘧示意亮了的手机屏幕,走出了酒店。
酒店门口,夜色里走来一个藏族汉子,见到肖铎就中气十足地喊道,“嘿!是你吧?问我要明信片的?”
“是我。”肖铎挂了电话,给对方看了身份证,又道了谢。
钟蘧没看见,邮局门口挂着牌子“邮局没开,就联系XXXXXX”,下午钟蘧刚把明信片扔进邮筒,肖铎就打了电话,恳请工作人员帮忙找寄到“北京”寄给“肖铎”的明信片,“这张明信片对我真的非常重要。”肖铎说。
现在,冈仁波齐神山的注视下,肖铎就着昏黄的路灯看见明信片上的两行字:
我在旅途爱恋你,
希望神明允许。
8.札达土林
塔钦很吵。早上三四点钟,起床去转山的旅行者就陆续起床了。
肖铎几乎一夜没睡,这时候,他的手又无意识摸到枕头底下。那里放了一张明信片,明信片的背面是最简单的风景照,冈仁波齐神山,但明信片正面那两行字,却是那样虔诚和执拗,简直比冈仁波齐神山带给肖铎更大的震撼。
对一个快三十岁的老男人而言,钟蘧在他面前太透明了,只有钟蘧还会想傻乎乎地试探他的心意。
他全知道。
从拉萨开始,肖铎很轻易地就能捕捉到钟蘧注视他的目光,钟蘧在他开车的时候看他,在他抽烟的时候看他,在他给他披外套的时候看他,那眼睛是怎样直勾勾地发光,恐怕钟蘧自己都不知道。
八廓街和珠峰,肖铎两次握钟蘧的手,钟蘧的反应那样害羞,只要肖铎的手指一挪,就可以探到他剧烈的脉搏跳动,更别提,钟蘧那么多次下意识的靠近,钻他的被窝,在他把手放到他头顶发旋的时候那么乖。
钟蘧几次言语试探,想知道肖铎的性取向,想知道肖铎的心意。
他全知道。
他不得不承认,他很喜欢钟蘧,喜欢这个少年的天真,看待世界的真诚,喜欢这个少年的乐观,拥抱世界的勇气。
但是他毕竟已经是一个快三十岁的老男人了。
钟蘧可以有一天就倾尽全力爱一天,但是他不可以,他考虑的太多了。
首先是年纪,他们相差七岁,钟蘧大学还没毕业,但他已经有了稳定的工作。他没有看过《中国新说唱》,钟蘧不知道商业模式、现金流和创始团队。
其次是异地,他在北京,钟蘧在杭州,他们隔着半个中国,隔着秦岭淮河。满打满算,他们才认识一周时间,一周,当旅行里的心chao澎湃冷却,当柴米油盐重新成为生活的主角,钟蘧踢球的时候他不能喝彩,钟蘧自习的时候他不能陪伴,钟蘧去网吧的时候他不能把他拎回家,一天一个视频的爱情能够继续吗?
最后是性别,他是个双性恋,他家里开明,但还是希望他有一天能够结婚生子,那么钟蘧家里呢?钟蘧那么小,肖铎猜,他根本还不懂“家庭”在法律和社会中的意义。
法律和社会不允许的,神明会允许吗?
所以在到达塔钦之前,肖铎无视他的心意,回避他的试探,试图像个兄长一样对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