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杯子问他:“你没事吧?”
幸好水只是温热的,不至于将人烫伤。
钟衡拿纸巾擦净了手,低沉地“嗯”了一声。
又不知道是应的哪一句了。
两人一路无言,祝深一口一口地喝着茶,朝着一直看着自己的划船小姑娘又笑了一笑。
划船小姑娘耳尖都发红了,呢呢喃喃地朝祝深说了什么,软声软气的,她低下头悄悄抬眼朝祝深望去,钟衡看她一眼,“啪”地一声将茶杯放到了矮桌上。
“你怎么——”
祝深还没问完,就见钟衡冲那小姑娘说了一句当地方言,软糯细语被钟衡吐出却别有一番味道,连带着他的气息都不再那么冷冽。
——然而钟衡的眼神却是冷的,那小姑娘经他眼神一吓,耸着脖子老老实实划船了。
“你居然会说霓城话?”祝深一愣。
“我以前和阿婆住在霓城,”钟衡一语带过,显然不愿多谈:“城北。”
祝深点了点头,没想到他这误打误撞,居然来到钟衡的老家了。他语带嗔怪:“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啊?”
钟衡却不想再说。
祝深见那小姑娘再也不偷摸看他了,一时好奇:“她刚刚和你说了什么啊?”
“你想知道?”钟衡淡淡地问他。
“说来听听?”祝深好奇地凑了过去。
“她夸你好看。”
“这倒是事实。”祝深对自己认知倒是挺清楚,他满意地点头问钟衡:“她还说什么了?”
“她还说她结婚了,请你不要一直盯着她看。”
“……啊???”祝深气得也“啪”地一声放下了茶杯。
到底是谁先看的谁?
怎么着,是他祝深脸不好使了还是霓城人民吃多了见多了?
这还是滟城第一美人第一次遭人嫌。
直到下船,祝深都没有再往前面看过一眼。
进酒店套房时,祝深越想越不对,不依不饶地问钟衡:“那你呢?你跟她讲了什么?”
钟衡看他一眼,岔问他要哪间房。
整栋酒店的装修风格都与霓城风格相近,古色古香。酒店正邻霓湖,推开阳台门就是落英长桥。若是下点小雨,桥身氤氲着烟雨气,桥上五颜六色的油伞从桥上穿行,极目远眺,便像是缤纷的落英与天与水一并蕴出了五光十色的风光。
“都可以。”祝深对卧室倒是不挑,直奔书房,将画具摆了起来。
书房的光线极佳,一道落地窗隔着朦胧烟沙含着半口霓湖,远山青灰,近水碧绿,祝深拿起手机随手拍了一张,嘴角也慢慢地翘了起来。
钟衡站在门口,隔着一道屏风式的胡桃木书架朝祝深看去,眼眸深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进来啊。”祝深笑对他说:“原来你的家乡在霓城,我可算知道为什么你要把桃源布置成那样了。”
钟衡喉结动了动,脚步却没有动,低声说:“不是这个原因。”
“那是为什么?”
钟衡也不解释,就站在门口,问祝深:“你想吃什么?”
“我今天不想吃了。”祝深摇头,抬起手腕看了眼表,六点半了,居然又到饭点了。
祝深在滟城呆的那一个来月,最怕的就是饭点。方姨会无所不用其极且无孔不入地监督他吃饭。祝深没法拒绝那个年龄段的女人,尤其方姨坐在沙发上唉声叹气的时候,祝深就会默默走到餐桌前,眨巴自己的眼睛,“看好了啊,我在吃饭啦。”
“不行。”钟衡冷淡拒绝:“你胃不好。”
“你怎么知道我胃不好?”祝深歪头看他。
他八岁就去L国学画了,往往一画就是一整天,饭顾不上吃,饮食很不规律。他十五岁回国的时候,倒是在祝老爷子亲自监督下定时定点吃饭,可后来去国外散心,就又开始放飞自我了。
N国被炮弹袭击,伤亡惨重,祝深住了很长时间的院,《废墟》其实是在医院里画的。
倒不是因为他也受伤了,而是因为他胃溃疡严重,不得不切除三分之一的胃。
祝深自由,却也孤独,他身边没人管他,事实上谁都管不动他,于是久而久之大家就习以为常,实在看不下去了才劝他少折腾自己。
也只有在滟城,才会有人抹着眼泪或者寒着面孔叫他吃饭。
见钟衡没有说话,祝深脸又朝他歪了歪:“问你呢,你怎么知道我胃不好?”
这回钟衡倒是走了进来,不由分说就走到了他的面前,抓着他的手,把他揪了起来。
祝深皱着眉头刚要一挣,就听钟衡压低了声音道:“陪我去吃鱼吧。”
声音温醇,不似从前那么冷硬。
祝深心头一颤,轻轻地打量着钟衡。
那一刹那,他都疑心钟衡在说霓城话,不然怎么会绵柔得像支歌,话音落了这么久,那祈使的语调还盘桓在他的心尖。
鬼使神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