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优雅淡定的笑容。身后的两个侍者知道两人身份,看着这拥挤的小屋,面面相觑,不禁有些讶然,却又被掩藏妥当了,权当做是有钱人的饭后消遣罢了。
祝深朝两个侍者摇了摇头,然后将运动衫的拉链一拉拉到顶,双手往兜里一插,平白多了几分少年气。
钟衡也没有换上西装,只是稍微调整了一下拉链,放下了轻挽的衣袖,抚摸了一下外婆的遗照,走到了门口,环顾着这小小的一方天地。
“阿婆,我走了。”他轻道。
祝深也跟着朝照片挥手:“阿婆再见啦。”
钟衡微怔。
再见。
就好像是在做什么约定似的。
可他心里清楚,若非是这场大雨,祝深本不该来到这里。
祝深的轨迹,永远只有行错时才会与自己相遇。
“咔”地一声,门被合上,几人前后一并走下了楼。
上了车,祝深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转脸问钟衡:“刚刚你要和我说什么来着?”
钟衡的眼睫微不可见地颤了颤,却又因面上那一成不变的冷感,而不被人所注意。
从管家他们进屋到现在不过十几分钟。
十几分钟能做什么?
能烧开两壶水,能喝完一盏茶,也能让人将那些即将脱口而出的秘密用巨石重新压回心底。
很多话,过了那个特定的时间,便很难再说出口了。
他知道,祝深想听的绝不会是自己的那四个字。
而那四个字,也绝不足以安抚得了祝深的情绪。
“没什么。”钟衡低下头,给定时去外婆家打扫的张姨发了一条信息,请她帮忙买一个电视机,放在外婆家,以备不时之需。
打出“不时之需”四字的时候钟衡都愣了一愣,然后面无表情,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了。
哪有什么不时之需?他还在期待些什么?
删到“电视机”三个字的时候,钟衡忽然又停下来了,没有控制住手,信息便随着他本人的心意发了出去。
算了。反正他痴心妄想了那么多次,也不差这一回。
汽车平稳地行驶在霓城的马路上。
霓城被暴雨洗刷后的天好像更加晴朗了,陆路比起水路来又是另一番风味了,祝深将窗户打开,随意一瞥,都是看见极美的风景。
口袋里的手机在响,祝深拿了出来,是李经夏在给他打电话。
“喂?”祝深心情很好,连带着说话都多了几分实打实的笑意。
钟衡不自觉用余光看了他一眼。
祝深还在和李经夏聊天,说的是郦萝和池见的事,两人快要订婚了,等他蜜月回来就打算办一个小型的订婚礼。
祝深十分意外:“他俩什么时候看对眼了?”
李经夏含糊其辞,又絮絮地说了些话,祝深的笑容渐渐滞在了脸上,抬手将窗户升了起来,低道:“我知道了。”
说完,也不顾李经夏再说什么,就将电话给挂断了。
回程的那一路,钟衡能明显感觉出来祝深的情绪低落了许多。
回到了酒店,祝深便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画画。
钟衡还没来得及和他说话,就见祝深阖上了门。他站在离门口三步的拐角处,却像和天一样远。
钟衡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走到了自己的房间,回想起那个令祝深心情低落的电话,凭直觉点开了李经夏的朋友圈。
刹那间,脸色煞白,仿佛有什么冰刃刺进了他的心,将他从里到外给冻住了。
房间里和死一样寂静。
祝深在书房静默地待了好一会儿,关掉了手机,凭着记忆开始勾勒起了城北的草图。
画布上是一条长长的小路,路上挂满了灯笼。路的一端是三两矮屋,路的另一端是细柳垂堤,路上的人群熙熙攘攘,祝深的画上很久都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他摒除一切杂念,放空自己,专心完成这幅草图,从白天一直画到了晚上。
终于准备上色了。
这几年,上色也是他很难突破的一个心理关隘。祝深托起了调色板,拿着画笔轻轻地沾了点朱红,他运着笔迟疑半晌,却始终都没有画上去。
其实油画颜料是不透明的,所以绘画的时候是可以由深到浅,逐层覆盖的。
可祝深连落色都不敢——这些年他不知撕毁过多少堪称完美的草图。
他怕了。
评论家们的唱衰不是没有道理的,就连祝深都觉得自己江郎才尽,黔驴技穷了。
他凝望着一排五颜六色的颜料,蓦地,那些本该鲜艳的色彩,在他视野中斑驳褪色,他的眼中又只剩下了灰白黑三色。
朱红的颜料在笔端慢慢变干涸。
像极最令祝深恐慌的那幅画,背面写着傅云织歇斯底里的遗言。
烦闷找到了宣泄口,祝深气极,用力将笔一掷,扇形画笔就这样滚在了门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