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讲故事的人叫Allen,是中学时代老城理发店的一名造型师Allen揭开圆盖,双指捏合,沾了些哑光发蜡,拎起发根上下揉搓数十秒,食指内插在鬓角与前额刘海空隙间,翻腾了几下,旋即按住紫色戴森的冷风键,左右鼓吹,不一会儿,一头整体协调,局部凌乱的日系乱发便成型了。“你后面的发尾有些翘。”我看着镜子对他说。“这个发型就是这么来的,”他解释道,“要有凌乱感,但又不至于毫无形态,像是出门后迎着冷风走了一会儿后的效果。”“我刚睡醒差不多也这样。”我笑道。“那还是不一样的,”他收拾起手头的家伙们,”好了,想去哪儿喝一杯?““就楼下的新元素吧,吃点蔬菜“,我说,”最近忌荤,顺便讲讲之前那姑娘的事儿。““我对她还蛮感兴趣的。“我补充道。“哪个姑娘,”他回头问我,“太多了,干我们这行的,尤其是私人定制造型,时间耗得久,女孩尿急挺常见的。””有些是我烫头发时给她们设的局,有些情况纯属时间久了,她们自己憋不住……” 他又说。我哑然。他关了灯,踌躇着与我一同来到电梯口,屏幕上猩红的数字从32一路降至21,忽地停住了。“你等我一下!“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扔下一句话便急匆匆跑了回去。我拿起手机打算刷会儿微博,余光瞥见他弯腰蹲在门口,从包里翻找着什么。说起来,Allen比我稍矮,但皮肤白皙,目光清亮,几乎没有法令纹,着实看不出年龄。我读初中那会儿便知道他了。大约是七八年前,学校南门拐角有条巷子,他工作的铭仕造型便在其中。这店名听来颇为古早,像是某个旧时代手艺人做营生的铺子,那时他还没有英文名,只有个店主给的编码:6号。或许是生得白嫩的缘故,在一众平价理发店中,Allen积累了几乎最多的中小学生客源,周五放学时分更是大排长龙,一张张孩童稚脸挤在门口点名找他:6号,6号,我要找6号给我剪,不要别人。那年岁,倘若你在饭点时漫步在人头攒动的崇仁路,不夸张地讲,每隔三五步便能见着一位由Allen本人手起刀落的锅盖头男孩。当然,我无意于讨论那个年代的直男审美,只是惊觉,他这么多年来一直客源不断,无论是那会儿在别人店里帮工,后来去椰岛造型成了首席,乃至如今自立门户开了家楼中店——连助理一块儿不过三四人的工作室,实行预约制,每日最多接待六位客人,要价不菲。中间的几年我们断了联系,他似乎去日本原宿上了小半年培训班,又辗转过上海、南京、杭州,终究又回到了这里。那天下午我在大众点评看到这家五星的造型工作室,瞅见下拉页面的店长照片颇为眼熟,便买了预约。没成想居然是Allen。我脸上强作镇定,心底却激动不已,差点就脱口而出:Allen,你这些年天南地北地走动,每日给那么多预约上门的女孩做头发,想必见过很多尿急的姑娘吧?可这话自然是不能现在说的。年轻的女助理在一旁候着,前厅的客人们也尚未散去,太多顾忌。但我也不急,毕竟,他从来就不是那种愿意安分的人。我记得有一回,念高三的时候,他们店里的厕所堵了,附近的师傅们当天约满了人,没法来修理。他趁机请店里正在烫头发的所有姑娘喝隔壁CoCo的nai茶。烫头发前一般得洗吹、修剪,热风鼓吹,一圈圈的,本来也无聊,人在这种时候会下意识谋求一些肢体上的动作用以解乏,比如我喜欢咬吸管、咬指甲。那些姑娘们接过递到手边的nai茶,也没多想,道了谢,小口小口地喝起来。她们哪知道店里的厕所堵了啊,Allen这个人坏得很,一开始也不说。后来洗完头,大致修剪一番后,造型师开始给女孩们卷发,再接着是上药水,烫发机推过来开始烫。算上入店后排队的时间,前前后后三个多小时,还不包括最终的定型。到了后来,那几个女孩憋得难受,小声说想去洗手间。Allen就说,不好意思啊,很不巧,店里的厕所坏了,要不你们就先忍忍吧。这一忍可就坏事了,到后来,有个姑娘憋得腰都直不起来,面露菜色,思来想去,店里的女助理扶着她小步小步地走,在前厅的一面面镜子前急得直打转儿,挪了好几圈,没找着办法,最后一咬牙,领着她去后门的水池旁尿了一大泡。那女孩尿完回来,其他几个姑娘面面相觑,想开口,又不好说,似乎都在等着有人说第一句,开个头。就这么僵持了十来分钟,有个看模样十六七岁,扎双马尾的女孩率先憋不住了,转头说,助理姐姐,你也陪我去一下吧,我有点急。那女助理闻言,轻笑着摇了摇头,上前打算扶住女孩。谁知女孩羞怯地摆摆手,说,不用,不用,我能走,就是,就是那后面那片我不太熟,姐姐你陪我一起去就好。助理便跟在身后,去水池边给女孩儿“把尿”。有人开头就好办了,人事大多如此。接下来是一位挎着黑色蛇纹小包的羊毛卷女孩,我当时还想,她头发都这么卷了,还烫个啥?羊毛卷将桌上的手机塞回包里,轻轻拍了拍挎包侧面的金属扣,起身朝后堂走去,前面的男助理没搞懂这女孩要干啥,上前拦住了她,说,后面是我们员工休息的地方,您需要拿什么?我可以帮您。羊毛卷穿着黑色热裤的大腿并到一块,小腿也并到一块,这样一来反倒看不出她在憋尿了,毕竟两腿笔直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