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的气氛忽然变得紧张兮兮的,多米尼克的妹妹特蕾莎朝霍华德的肋部狠狠捅了一肘子。
“靠,对不起啊,多姆。”他红着脸说。
“没事。”多米尼克说。
“什么没事!”特蕾莎给了霍华德一记眼刀,对方赶紧低下头。
内华达州的法律不允许售卖彩票,但拉斯维加斯的居民开个车到加州普里姆市的彩票站去买也蛮方便的。多米尼克刚从陆军退伍没几个月的时候,他试过一天内花了将近千元在那里买刮刮乐彩票——一开始数目不大,当场刮了兑现,然后每当输了或者赢一点小钱后,他就忍不住又跑回柜台,一次又一次,他认定了大奖就近在眼前,想要赢到手的冲动根本遏制不住。最后实在没辙了,他只好打电话叫他哥来救场,逼得文尼开了五十英里远的路过来,愣是把他从彩票站给架走的。
他家人平时都尽可能地不在他面前提及任何形式的赌博,可说到底,他们毕竟住在拉斯维加斯。在这里,赌博是一种生活方式。尽管住在这里给戒断复健平添了额外的压力,但在当初决定不搬到外地去的时候,多米尼克就接受了这一现实。今天这一茬,比起多米尼克,霍华德多半觉得自己说溜嘴更尴尬;可一想到那天自己曾如此失控无法自制,多米尼克心里才真不是滋味。
随着丽塔招呼子女们搭把手把饭菜摆上桌,这让人不快的插曲才算是化解了,没一会儿就被大家抛诸脑后。小屋里洋溢着欢声笑语,伴随着餐具碰撞的清脆响声,大伙儿大快朵颐地吃着午餐:猪里脊、蒜烤蘑菇、配上油醋汁的新鲜沙拉。主人进餐时,反骨妹就卧在多米尼克脚边,跟平常一样表现乖极了。
吃完甜点,其他人都去到客厅看道奇队的比赛了,留下多米尼克帮忙母亲收拾餐具。虽然子女们主动请缨全盘接手饭后的清理工作,可丽塔却不放心将仅在周日家庭午餐时才拿出来用的嫁妆瓷器假手他人。于是她来洗碗,多米尼克负责擦干锅碗瓢盆。
母子二人独处好一会,丽塔才开口:“我前几天在菜市场遇上托尼·萨皮诺了,他说只要你有兴趣,还是可以到他的修车行上班的。”
多米尼克从她手里接过沙拉碗,用擦碗巾抹着。“妈,我有工作啊。还是俩工作呢。”
她挺不以为然地啧了啧舌头。“你一个三十几的大男人怎么能把酒保当成是工作做?”
“怎么不能啊?我就挺喜欢,挣得也多。再说了,我只是兼职做酒保,赏金猎人才是主业。”
“说起这茬我就来气,”她说,“你考虑过自己的将来没有?你四十岁的时候还要去抓逃保人?五十呢?”
“那不还远着嘛。”多米尼克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被母亲的话扎到了。要说他从没考虑过将来,那才真是自欺欺人。
“没你想的那么远。等你回过神来,这日子一眨眼就过去了。”丽塔又洗好一只碗递过去。“我可不想看你哪天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连个基本的保障都没有。”
“我从来就不是那种需要保障的人。”
母亲用沾满肥皂水的手疼爱地捏了捏他的下巴。“你二十岁的时候,这没什么大不了。可等你年纪越来越大,风险也跟着增加了。你不能一辈子都照那个活法儿。”
这番“激励人心”的教诲让多米尼克膈应了大半天,从下午一直持续到晚上,就连他离开母亲家回到维加斯市中心后,还挥之不去。他把反骨妹送回自己公寓,顺道换了身衣服,又出门朝人称“果儿圈[1]”的小型LGBT社区奔去了。
“魔鬼鱼”是一家超大型的豪华夜店,四面都有吧台,有一个双层舞池,还有一个硕大的舞台,表演从变装秀到美体大比拼应有尽有。场内装潢品位极具格调,蓝色地灯至下而上进一步烘托出气氛,最后投射在天花板上,营造出水族馆般的冷色光感。这里每天都爆满,连墙角都挤满了人。
周日是一如既往的拉丁主题夜;DJ用萨尔萨舞曲、雷鬼舞曲和“拉丁金曲榜40”的混合曲目引爆全场,雷动的音乐从音响里震出,音量大得让人牙齿直打颤。多米尼克来到位于主舞台边的吧台后面——这个有利位置是凭资历和技术赢得的——很快跟上了熟悉的节奏,为一众喧嚣的游客和本地人调制饮料。
他一直都喜欢当酒保,特别是在这样一个可以大饱眼福的地方。不过今晚他有比撩sao更要紧的事情要办。
他一边工作一边留心着舞池,观察在人群中传递小袋装药丸或粉末的小动作——有些人特别隐蔽,他差点没看出来,有的则大大咧咧完全没多想似的。跟绝大多数夜店一样,“魔鬼鱼”内也有不少人使用药物助兴。好些跳舞的人都是就着摇头丸在甩,或是在卫生间里吸了可卡因或者Rush[2],这会儿正嗨上天呢。虽说LSD[3]和克他命这类强烈致幻类毒品在这儿并不常见,但是人群里肯定总有那么几个的身上正揣着呢。
趁着短暂的客流低谷,他靠着吧台朝一个女人问话——他刚刚看到此人在手袋里掏进掏出几袋糖果色的药片。“有摇头丸吗?”他问道,朝她那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