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岑朗好不容易第一次拉下脸来亲自来接一个人,和颜悦色,这样当场被人驳了面子,脸色沉下来,刚要开口冷言冷语地刺几句,只听见夏棉道:“我要换衣服。”
“下车。”
夏棉慢慢吃完了,回头准备递给容嫂的时候,却只见一截笔挺垂顺的黑色裤管,他拿碗的手同那双睫毛一样,微不可查地颤了颤。
他不想要,不稀罕,也要不起。
衣柜里很多件衣服,一眼望过去,都是那种一次未曾穿过的崭新,各种明艳亮丽的颜色,全是林岑朗叫人送来的各品牌的夏季高定新款,夏棉一眼没看,捡出来那套被容嫂洗干净的珊瑚色长袖和牛仔裤换上了。
夏棉站在摩天大厦的包围之中,嘈杂的声音轰得一下灌入耳道,纷繁的画面轰得一下闯入眼帘,杂乱的气味轰得一下涌入鼻腔,炸弹爆炸一般,听觉、视觉、嗅觉一同沦陷。电影里的全景镜头似的,画面旋转得越
窗外便是碧色晴空,白云游弋飘荡时,房间忽明忽暗,窗前的那个人像框进了什么色彩明亮又恬静的油画里似的,显得乖巧又文静。
乍一听,这自然而然的一句话,仿佛两个人的关系是多么亲密而亲昵似的。
一路上,林岑朗的视线有些不受控制地通过后视镜向后飘去,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走错了路,目光瞟到路边的甜品店,他心念微动,干脆带着人一路往市中心开过去。
刚刚还隐隐火光的心就这么熄灭了,还有点些微的荡漾和酥痒。一句话,居然也是能让人新潮起伏至此的。林岑朗的视线控制不住地往夏棉的领口那飘去,从侧面看过去,只能看见一小截藏匿收敛进衣襟的锁骨,精致又纤薄。
夏棉放空的神思缓缓收回,提线木偶一般麻木顺从地下了车,对周围的环境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
林岑朗推门进来的时候,夏棉的上衣才换到一半,一截白腻但过于嶙峋单薄的腰被Alpha本就控制不住高度敏感的视觉神经捕捉到,除了令人口干舌燥的热度,一种像是被瘦弱的小奶猫在心脏上吮咬了一口的感觉蔓延开来。
情况不太妙。
阳光投下来,在他乌黑的发顶打出一个光圈。
他抬起拳头掩在唇边,磨了磨几颗发痒的獠牙,进了空调房的人热汗却又出了一层,轻咳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而每个人在这样的季节里,显然都是更容易躁动,更容易失控,更容易心潮起伏,总有什么蠢蠢欲动的东西亟待破土而出,亟待宣泄出口。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用了一个“接”字。
“怎么不穿那些送来的新的?不喜欢?”他一开口,声音染上了一层沙哑,放久了的老式磁带似的。
而某种东西,一旦破石土、见长风,不是夏日野火,便是夏夜野草,因为它们,不是燎原,便是连天。
他伸手拿过那只碗,随手放回了身后的置物台上,“医生说你恢复得差不多了,我来接你出院。”
已经是七月仲夏,无论是从早聒噪到晚的知了还是火热沸腾的暑气,每一样,都让人心烦意乱,每一样,都让人心浮气躁,长街上的鸣笛声此起彼伏,间或夹杂着你来我往的呛声怒怼,宣泄着司机比其他季节更烦乱不耐的情绪。
林岑朗却能将这细致入微的反应尽收眼底,酸而涩的滋味从心尖上一直蔓延开来,到了嘴里,尝起来,有些发苦。
夏棉从半空收回那只手,放回还穿着病号服的腿上,微微蜷了蜷。“请你出去。”
林岑朗没得到答复,出乎意料的竟然没有发火,“走吧,不喜欢就不要了——”他忽地闭紧了嘴巴,把后面那句“改天给你把品牌杂志拿过来,随便挑自己喜欢的”咽了回去。
这种心脏竟然不受自己控制的状况,让林岑朗烦躁得厉害,但更多是慌乱无措和不安。
夏棉垂着眼帘安静听完后点头道谢,林岑朗也罕见的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破天荒温声道谢之后领着人下楼,一出医院大门,热浪冲击波似的铺天盖地滚滚而来。
林岑朗的喉结动了动,他抬起食指竖在唇边,容嫂会意便没有出声惊扰,悄悄撤出了病房。
上次骄阳似火的时候,那截腰被他紧紧地圈在怀里,春水一样柳条一样,纤细又柔韧,还不是这么看起来就有些硌手。
夏棉飞快地放下蜷曲的衣摆,不理会林岑朗这明显的没话找话,也不理会他突如其来的施舍性的讨好,又或者说,赏赐。
这会儿功夫,容嫂已经帮忙办好了出院手续,他们路过医生办公室和护士台的时候,主治医生和护士还不放心地叮嘱:“可得仔细将养一段时间,少吃太硬的太凉的太刺激不好消化的,心脏有第一次就难说没有第二次,注意保持心境平和,年纪轻轻不要拿生命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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