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河县主盯着陈生看了半晌,表情也变了:“你不让天狐以势压人,这说明你不会用修士的身份去管此事,那你是要以普通人的身份去状告已死的李尹?你可记得,我与你说过,李尹的子孙是现今的中书令?”
“那又如何?”陈生终于转过脸看向她,他沉着脸问:“我告他,跟他什么身份有关系吗?”
其实说这话时,陈生也觉得自己的语气不好,但脾气一上来,他很难平心静气地与人交流,因此别开脸,说:“你别管了,早些回府。”
陈生不是第一次撵越河县主走,可越河县主却是第一次走得如此痛快。
越河县主走后没多久乾渊尊也走了。乾渊尊决意赶快解决宁修一事。于是去找了枢阳尊和郭子,有意商讨破鼎之法。
陈生则留在家中,等着与京彦薛离换回身体。
陈六知道陈生虚弱,给陈生泡了一杯热茶。陈生一杯茶喝下,方才感受到一丝暖意,因看了叶女过往而一直冷冷的指尖也逐渐找回了温度。
陈生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也觉得自己经历过多。他曾认为,他早已拥有一颗坚定冷硬的心。可直到今日,一直觉得暮气过重,少有躁动的心突然不平地跳了。
血性悄然从骨子里最深的地方冲了出来,在他的耳边吵闹不休地告诉他,即使已经倦了,但他还是人,身为人的人性让他咽不下那口看到叶女沉入水中时的气,也看不惯李尹嚣张的神情。
今日的天空,有些过于沉闷了。
如今已是六月,空中无雨,说来也巧,眼下还有三日就要到那万兆节。其实万兆节具体如何陈生并不知道,陈生以往从未去过万兆节,一直嫌弃那日吵闹,尽可能躲着。
每逢万兆节,他便坐在廊下,每年都会目送陈家人穿戴整齐的离开府中,觉得那是一个很平常的日子,因此从未想过,这个在他眼中很平常的节日,竟会成为一些人梦中的奢望。
太讽刺了……
叶女死的那日虽是没有下雨,但天空Yin沉的像是寒冬将至,似有一场大雪即将飞下。
而那苦命的女子本是好心,即使所遇不堪多过幸事,却也没忘了身为人该有的姿态本心。可即使这般努力,她最后也没有得到一点该有的夸赞和尊重。
陈生闭上眼睛,像是还能看到。
叶女死的那日蜷缩着身体,周围谩骂的声音正是苦命人一生最想回避的真相。
世人笑她下贱,骂她是娼妇,却忘了问她,这份不堪是她的错吗?
她靠在哪里,红色的衣摆最终沉入水底,像是害了病的红鲤,身上不断有鳞落下。鳞片不规则的飘散,在水中拉下一道忽明忽暗的前路。
陈生拖着尚且乏力的身体,忍着身体的不适之感,弯下腰,从床底拿出装着叶女的盒子,骨节分明的大手覆盖在盒子的左上角,摸过了上面的那朵描金芍药。其实选这个盒子的时候陈生并未多想,深红色的木盒上刻着几行小字,是陈秀秀一年上街时随手买下的。也因是女子用的木盒,所以木盖上有一朵柔美的描金芍药,用来装叶女,也不算太委屈了叶女。
如此想着,陈生放出叶女。
一个扭曲的身影从盒子里出现,出了盒子的人仍指向万来香的位置,死死地盯着万来香不放。
看到叶女,陈生此刻心中并无之前一般紧张的情绪,他靠坐在一旁,与叶女一个站着,一个坐着,都望向不时有修士飞过的地方。那里有着曾经想救世人,最后却自绝离世的宁修。
那位当世最强的尊者,最后死在百姓一把简单的火中。
可杀死他的是火吗?
——不是。
而是他所望黜邪崇正最后却见荆棘满途的心。
杀死他的,是这艰难的世道。
这点陈生曾深有感触。
陈生望着万来香许久,斟酌着与叶女说:“有件事我做错了,还要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
一旁的水鬼不看他,似乎只是一具没有感情的尸体。
陈生却并不在意,只道:“你来了许久,我却未曾以礼相待,也未曾与你说,我叫陈生,是如今望京的县尉。你知道县尉是什么吗?简单来说,我主管治安……”他说到这里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其实就是管一些杂七杂八的闲务。你许是不知,但我可忙了,只要是在望京发生的,什么家长里短的闲事都能找上我,但凡找上来的,我都要管。”
“我官职不高,琐事却多,但事情多点就多点,听君命,任君职,做其事。我既领了朝廷给我的职位,得了县尉该有的月俸,就要做些该做的事。”他说得认真,说到这里忽地笑了,“只不过我到现在也没正式走任,因此我还没领到月俸。其实县尉月俸不多,秀秀一个月买朱钗的钱都比我的月俸多。”
“对了!你知道秀秀是谁吗?她是我妹妹,虽貌不如你美,可在我眼里她是最好看的女子。她很勇敢,有年冬日我病了,她一个人拖着我下山,我们没有钱,她便站在街上大声叫唤,找来了不少的看客。她与人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