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见过那种大副的水彩画星空吗?
就是那种分割成小块后除了色块深浅以外,很难感觉出区别的图。
而这样感觉不出太大区别的小方块,需要在一个小时之内还原它。
空中残余的银色的流沙已经变成了一个小小的沙漏,随着第一颗沙粒落到底层,计时开始了。
……
沙粒落到四分之一的时候,整个拼图才确定了一整圈边线。
沙粒落到三分之一的时候,拼图完成了四分之一。
沙粒落到二分之一的时候,拼图完成了三分之二。
沙粒还剩十分之一时,拼图完成了将近十分之九。
最后一颗沙粒落下时候,拼图完成。
完成的拼图散发出一种微微的光泽,然后越扩越大,笼罩了整个空旷的大厅。
脚下不再是冰凉的玻璃砖,而是一种沙土般的质感,抬头天上是流动的星带,身边是随时随地都会擦肩而过的小行星,有时候还能看到几颗流星,就仿佛置身于真正的宇宙之中。
“菲尔希斯小姐。”简悄碰了碰他身边刚划过去的流星,有一种水流从手掌上划过的感觉,“玻璃是很脆弱的。”
幻境也是。
“我们都生活在Yin沟里,但仍有人仰望星空。”简悄说,“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幻境?”
不是说这个句子寓意不好,而是一开始就将自己定位在不如意的Yin沟,未免也太过悲伤了些,就像那些漂亮星球下全都是深不见底的暗影。
刚刚的女声没有再说话。
“要不换一个意义吧?”简悄抓住空中一颗漂亮的星星,它是一个拳头大的小球,散发着蓝色的温柔光芒,他在手里晃了晃,能看到球体内部彩色的流沙,梦幻而美丽。
“满天星斗可相视大笑,宇宙本是个荒僻的地方。”他说,“本来就是星星,没必要把自己放到尘埃里。”
他把那个蓝色的小球往天上一扔,好像石头砸在了玻璃上,“哗啦”一声脆响。
星河消失了。
天空中没有什么行星和星云,地上也不是沙土或者玻璃砖,这个废弃的城堡中,月光从墙上破损的地方照进来,地上都是杂草和蛛网。
哪有什么宇宙。
城堡保存比较完好的是楼梯那里,黑洞洞的。光照不进去,一片漆黑。
“菲尔希斯小姐。”简悄注视着着那片黑暗,“为什么不愿意出来见我们呢?”
“在幻境里说话不好吗?”是刚刚那个女声,“那里什么都有。”
“再美的幻境也是要命的。”简悄从口袋中掏出没用完的打火机,上面冒出一点微弱的火焰,他将那一点火焰在面前晃了晃。
一条细细的火线从他脖子不远处亮起来,点燃的是一种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线。
简悄将周围都烧了一遍,确定并没有什么遗漏之后,他才往那边黑暗的方向走了几步。
“喵~”有血的味道。
夹心糖在他身后小声的提醒他。
简悄背在身后的手摆了摆。
在离黑暗还有两三米远的时候,简悄站住了。
因为黑暗之中缓缓走出来一个人,月光正好照射到她的脸上,让她的容貌彻底暴露在光线下。
这张脸,难以用语言形容。
实在是太丑了。
你第一眼看到这张脸的时候,脑海里除了丑,不会有什么其他的念头。
她的五官并不怪异,脸上也没有腐烂或者长一些奇怪的东西,但是整张脸上遍布伤痕,有的是擦伤,有的是摔伤,有的是用尖锐器物划出来的伤痕,这些痕迹布满了她的整张脸,将她的脸分割成几块。
等她彻底从黑暗中走出来,能看到除了她的脸,她的整个身体比例也极不协调,关节扭曲,姿态僵硬。
“吓到了?”菲尔希斯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知道为什么会有幻境了吗?”
“还不至于。”简悄回答她,“只是有点惊讶。”
“惊讶为什么我长成这副鬼样子,对吗?”
“你很好看。”简悄很认真地看了她的五官,“只是有很多伤而已。”
菲尔希斯发出一声冷笑,她摊开右手,掌心里躺着一团烂糊糊的血rou,里面夹杂着几根洁白的羽毛,“你这样说,是因为不想变成这些东西吗?”
“确实不想。”简悄找了块干净点的地方坐下来,他随意的用手撑着下巴,看起来一点儿也不担心,“可是你会这样做吗?”
“我会的。”菲尔希斯直视着他,强调道,“我一定会这样做的。”
“行。”简悄指了指她掌心那团血rou,往身后的墙上一靠,“那你动手吧。”
“别闹了。”一直站在一旁没有出声的胡修远慢慢走到菲尔希斯的面前,递给她一张纸巾,“擦擦手。”
“……”
菲尔希斯恍恍惚惚地用左手接过纸巾,下意识的道了一声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