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从小不在我父皇身边长大,但是我坐在帝位上这么多年,大概也能了解他几分了。”宁衍说:“他绝不是一个会随意处置这江山的人。”
“或许……”宁怀瑾缓缓说:“长乐王才是先帝给你的礼物。”
宁衍没有说话,显然是也于宁怀瑾想到一处去了。
“当时,我父皇说,这个礼物是他留给我的。”宁衍低声道:“他说,这是一个能让我日后坦荡平顺的好礼物。”
——胡扯,宁怀瑾想。
出生在皇家,顶着“宁”这个姓氏,皇室倾轧,兄弟反目,宁怀瑾已经见得太多了。
宁宗源之所以将宁铮称之为“礼物”,实则是拿他当做了给宁衍送上门来的磨刀石。若是宁衍能过了这一关,则证明他确实有手腕有能力坐稳江山,日后自然是能平顺坦荡——可话又说回来,若过不了呢。
若宁衍是个资质平庸的孩子,内斗不过阮茵,外斗不过宁铮,那就只能被这块磨刀石崩断了刃口,被人从这龙椅上掀下去,换另一种“平顺坦荡”。
——不愧是皇兄,宁怀瑾想。
哪怕是当年已经眼光毒辣地看准了宁衍,却还是因为他年幼,而要再为这江山再添最后一重保障,免得坐在龙椅上的是个尸位素餐的废物。
“父皇是要考验我。”宁衍说。
“当初,三哥和四哥争得死去活来,天昏地暗,最后是我白捡了个便宜。”宁衍说:“世人说要破茧才能成蝶,所以父皇现在要找补回来,要让我跟三哥再争个高低——”
宁怀瑾有些不落忍:“陛下。”
“皇叔。”宁衍忽而笑了笑,语气轻松地跟他说笑道:“你说,是不是父皇在天之灵发现我肖想皇叔,觉得我实在荒唐,又后悔了,想要临阵再换——”
“臣会帮您的。”宁怀瑾打断他,直言说:“先帝心思深沉,其心意在当年臣就没法揣测,现在更是。但不管先帝当年看中的是谁,现在在天之灵又在帮着谁,臣都会站在您这边。”
宁衍一怔。
“先帝已经是先帝了,现在坐在皇位上的是陛下。”宁怀瑾似乎是想安他的心,语气异常坚定:“陛下才是真龙天子,大可不必为了鬼神之说乱自己的心神。”
这话对恭亲王来说,几乎称得上是惊天地泣鬼神,说句犯上不敬也不为过。宁衍本来只是想与宁怀瑾说笑几句,不想他居然有这么大反应,一时间愣了许久,才干巴巴地笑了笑,伸手过去拍了拍他的手背。
“我与皇叔说着玩的,怎么这样生气。”宁衍瞥了一眼他的表情,中气不足地说:“好了,皇叔不爱听这话,我以后不提了。”
然而宁怀瑾显然认定宁衍方才确有一瞬间心神动摇,目光担忧地看了他一眼。但他碍于宁衍的面子,到底没说。
“无论是前人有意设置的考验也罢,还是宁铮自己心思活络也好,都不重要。”宁怀瑾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哪怕就真的是张考卷,陛下也是要答给天下看,而不是给先帝看。”
——在试图开解宁衍这件事上,恭亲王简直是绞尽脑汁,无所不用其极。
宁衍张了张口,本想解释两句什么,可又觉得麻烦,干脆将错就错地接下这句话,顺势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
“那抛开这些,陛下还是不想下旨调兵吗。”宁怀瑾问。
“我不调兵,不是因为这些,也不是因为惧怕父皇的谋算。”宁衍转头看向外头浓浓的夜色,说道:“我想最后给三哥一个机会。”
第87章 但他确实短暂地给过她一片天地
舒秋雨站在紫宸殿门口,已经等了半个时辰。
大雨瓢泼中,天也亮得比平时晚,眼见着到了平时上朝的时间,天色还是像蒙了一层浓雾,灰蒙蒙的亮不起来。
也不知是宁衍不想见她还是怎么,进门通报的内侍进了殿就没出来,紫宸殿门窗紧闭,也听不见里面有声响。
“小姐。”站在她身边替她打伞的银杏咽了口唾沫,有些心虚地小声跟她咬耳朵:“……您为什么非得见陛下不可呢。”
舒秋雨的态度依旧执拗,硬邦邦地说:“因为我有话要跟陛下说。”
舒秋雨并不着急,她将手里捧着的木盒抱得更紧了些,腾出一只手抹去了木盒上溅到的雨水。
银杏搞不懂舒秋雨在想什么,昨天仁寿宫被封,她提心吊胆了一整晚,生怕舒秋雨替阮茵办事的事情被宁衍知道,谁承想舒秋雨不但不躲,还偏偏要自己撞上来提醒宁衍似的。
“小姐。”银杏忍不住道:“仁寿宫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你应该回去跟老爷商议商议才是。”
御前的人眼明耳亮,银杏生怕旁人听见她说话,几乎是凑在舒秋雨耳边小声嘟囔。舒秋雨偏头看了她一眼,没回答不说,反而扯了扯她的衣服,平静道:“站直。”
银杏不知道她哪来的那样八风不动的底气,急得想跺脚,正想接着说些什么,执伞的那只手就被舒秋雨一把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