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宁怀瑾的目光里,窗棱上那片落叶轻飘飘地晃了晃,随着下一阵秋风的来临跌落下去,看不见了。
就在这一刹那,宁怀瑾才忽而惊觉,他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错过了宁衍十六岁的一整个春天。
“我早就想这么抱皇叔一次。”宁衍声音闷闷的,说话时气息喷洒在宁怀瑾的肩窝里,将那一小片皮肤烘得暖洋洋的:“只可惜之前不敢。”
宁怀瑾直觉这个话题不该继续下去,可他还是问了:“为什么不敢?”
“怕皇叔生气。”宁衍说:“也怕抱完了,会变得更软弱。”
宁怀瑾闭上眼睛,复又睁开。
他忽而感受到了一种痛苦,只是那种痛苦并不尖锐,也不沉重,反倒有些缥缈,甚至并没让他体会到太过切实的感觉。
宁怀瑾心里清楚,那是从理智和情感厮杀中衍生出来的痛苦,但因为宁衍正这样紧地抱着他,所以导致他心里的天平无意识地往其中一侧压倒过去,就显得那痛苦像是蒙了一层雾,虽然朦胧胧地近在眼前,却似乎并不能近他的身。
他从小到大,无论是圣人之言还是家中训诫,都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他这辈子唯一可称得上“职责”的就是忠君。对陛下有用,就做个臣子,为国为民,鞠躬尽瘁;对陛下没用,则做个皇亲,顺应帝王心意,本本分分地安稳一生。
后来宁衍登基,宁怀瑾顺理成章地把这两条路并成一条,从来也没想到过“宁衍”和“陛下”之间会有什么分歧。
所以当这二者忽而冲突起来时,宁怀瑾压根没法选。
理智告诉他应该掐灭宁衍的幻想,但他的情感却做不到。
——外敌当前,宁怀瑾想,在这个关口上,我怎么能对他说重话,让他分心呢。
“你……”宁怀瑾艰难地改口道:“陛下——”
“名字。”宁衍不由分说地打断他。
宁怀瑾感觉到宁衍搂着他的手收得更紧了,几乎要勒得他喘不过气来。
宁衍的呼吸近在咫尺,听起来比平日里更急促一些,胸口的起伏也更大。
门缝处那道窄窄的光线很快随着日头偏移缩短变宽,最后只剩下了门口那小小的一丁点。
宁怀瑾从艰难的自我挣扎中暂且获得了片刻喘息,然后他听见自己叹了一口气,让步道:“小衍。”
宁衍嗯了一声,更紧地环抱住宁怀瑾,小心翼翼地商量着:“抱一会儿,皇叔,就一小会儿。”
“但是——”
宁怀瑾还想说什么,可宁衍没给他机会。
“皇叔。”宁衍说:“咱们说好的,等三哥这件事结束了,我们再谈这件事的。”
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宁怀瑾想,当时他匆匆赶回来,坐在宁衍床前时,满心满眼都是他的伤病,哪能有心思想这些事。
“好。”宁怀瑾说。
宁衍像是给宁怀瑾找到了个借口,好让他能借着“说话算话”的由头顺理成章地昧下这件事,不必在这个时候让宁衍伤心。
宁怀瑾不自觉地松了口气,心头略略轻快了一些。他任宁衍抱了一会儿,终于迟疑地抬起手,胡乱地在宁衍背后顺了顺。
宁衍手臂微微用力,收紧了一瞬又松开,然后向后退了一步,放开了宁怀瑾。
“本来不打算告诉皇叔的。”宁衍说着,转过身走向书案的方向,他转身的动作有些急切,像是刻意避开了宁怀瑾的目光。
宁怀瑾的视线下意识追了过去,发现他眼角有一点非常明显红痕。
“小衍——”
“找到了。”
他俩人同时出声,宁衍手里拿着个从书案下取出的盒子,闻言愣了愣,下意识道:“皇叔先说。”
“不,没什么。”宁怀瑾说:“陛下手里拿的什么?”
宁衍手一顿,但也知道,指望让宁怀瑾打心眼里把“陛下”俩字剃掉,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儿,于是只无奈地叹了口气,没再去纠正他什么。。
宁衍打开盒子,从里面抽出一只竹筒,拔开塞子,转手递给宁怀瑾。
宁怀瑾疑惑地抽出里头的纸卷,展开一开,才发现上面只写了四个字——静待时机。
“这是阮茵的字迹。”宁怀瑾说:“这才是她给宁铮送的信?”
“对。”宁衍说:“而白头鸢脚上的,并不是这封。”
——这就是了,宁怀瑾想。所以宁铮才像是失了神智一样贸然出兵,把局势完全拨向了阮茵不想见到的一边。
宁怀瑾先前猜到了这一茬,却一时没想通,宁衍到底在那信件里换上了什么,才让宁铮毫无怀疑地就信了。
“所以陛下在换上的信件里写了什么?”宁怀瑾问。
宁衍笑了笑,说:“荧惑守心。”
第94章 “交易”
宁怀瑾明白了。
怪不得宁铮那样肆无忌惮,合着是收到了宁衍亲自递去的“暗示”。
宁衍也是胆子大,心里没个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