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谈情说爱,不过是个“让渡”的过程
宁衍说到做到,入了腊月之后,竟然真的像在京中一样,慢慢地将手头的政务收拢处理完毕送回京城,开始“休沐”了。
腊月初十,宁衍还真的去信给谢珏,约他回南阳来“过个年”。
宁怀瑾最初还觉得这事儿没什么必要,但后来转念一想,大概也猜到了宁衍的意思。
——他是想把谢珏也叫回来,给宁铮一点错觉。
正如宁衍一直都没有放下安庆府一样,宁铮的眼睛自然也在暗处盯着他们,宁衍既然有心引蛇出洞,就必然要在洞外放上一点饵食。
另一头,谢珏虽不知道宁衍为什么要在这样紧要的关口将他调离信阳城,但好在他了解宁衍的为人,知道他不是那种卸磨杀驴的主,所以虽然疑惑,但也在接到信件之后便将手头的军务暂且交给了副将,只带着程沅和一队亲兵回了南阳府。
腊月二十那天,谢珏抵达南阳府,宁衍搁下了手里的一应俗务,亲自出门去接了他一程。
谢珏离得老远便看见了宁衍,忙不敢受他这样的大礼,还未近前便从马上跃了下来,几步向前,单膝给宁衍行了个礼:“怎么好劳动陛下降阶相迎。”
“什么降阶不降阶的。”宁衍一边笑着弯腰去拉谢珏的胳膊,一边说道:“现在不在京城,没那么多规矩,昭明一路回来,辛苦了吧,程大夫呢?”
他俩人正说着,谢珏的亲兵便护着程沅的马车走近了。谢珏顺着宁衍的力道站起身来,摸了摸脑袋,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
“原本是一道骑马的。”谢珏说:“结果走到一半的时候,小沅有些受凉了,便在驿站换了马车,所以回来的时辰也耽搁了两天,实在惭愧。”
“这有什么值得惭愧的。”落后宁衍一步的宁怀瑾正好将这句话听个正着,温声道:“程大夫又不像你我这样的军旅之人,这外头寒风凛冽的,骑马确实遭罪,不如坐车来得稳妥。”
谢珏还没来得及应付这句寒暄之语,就见宁衍转过头,笑着打趣道:“皇叔才跟昭明一起打了几场仗,便已经自诩为军旅中人了。”
又来了,谢珏心想,陛下这性子是万年不长记性,偏就爱逗这种满嘴温良恭俭让的木头桩子。
“就算只打过一场,那也好歹是上过战场了,怎么能不算。”宁怀瑾笑着说:“再者说,陛下可不能张口就耍赖,打桐柏县时,可是臣独自去的。”
谢珏:“……”
什么玩意,谢珏震惊地想,今儿这太阳是打哪边出来的,连宁怀瑾都能跟宁衍拌嘴了?
谢将军这边兀自震惊着,宁衍倒像是颇为满意,笑眯眯地跟宁怀瑾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转身对着下车的程沅打了招呼,便要拉着人进府。
宁怀瑾被他落在后面,却也不生气,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笑了笑,顺手将谢珏带回来的亲卫安置了一下,才转而去追宁衍的脚步。
——宁衍方才是故意在谢珏面前打趣他的,宁怀瑾看得出来。
这是一种独属于宁衍的“试探”。
这些日子以来,宁怀瑾渐渐摸到了一些和宁衍相处的门道,其实想要让宁衍高兴,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他不需要宁怀瑾曲意逢迎,也不需要他做小伏低,甚至不需要宁怀瑾多迁就什么,只需要宁怀瑾平日适时地撇开“身份”,跟他说两句无伤大雅的玩笑话。
宁怀瑾一直是个谨慎有余的人,除了在感情上踌躇不前,左右为难之外,还没什么能难得倒他的眼睛。
自从那日宁衍与他掏心掏肺地说了一通之后,宁怀瑾也在渐渐说服自己,开始试图再迈出一步,往宁衍期待的方向走一走。
也正是因为如此,宁怀瑾渐渐发现,其实“身份”亦或是“地位”之间的差异,其实并不是宁衍最在乎的事情。他在乎的无非只是宁怀瑾是否能与他平等相交,仅此而已。
但也就是这个“仅此”,宁衍也走了许久。从叔侄、到君臣,一步一步,一点一点,这个距离似乎当真在不断被他拉近,以至于留在宁怀瑾面前的,只剩下小小一步便可跨越。
宁衍只是想有个人能真正在“身边”陪他,宁怀瑾想,不是下位的臣子,不是需要仰仗他生活的后妃,也不是那些暗藏祸心的宗亲。
他想要一个能平等相交,敞开心扉,不必介意任何礼仪和规矩的知心人。
这个认知仿佛让宁怀瑾醍醐灌顶,等他想明白,再去看待宁衍的一言一行时,许多事在他心里便都有了答案。
所以宁怀瑾再去与宁衍相处时,许多事情便也变得简单起来。
这些日子以来,宁怀瑾渐渐想明白一个道理——其实谈情说爱,其实本身不过是一个心甘情愿“让渡”的过程。
宁衍让渡“权利”,而他让渡“真实”,就这么简单而已。
正如“皇叔”和“怀瑾”,“陛下”和“小衍”一样,看似是称呼界定身份,可爱意又不会因为称呼的变换而收放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