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羊转过头来,怒视着陈中郎:“不同标准必然催生不公!陈中郎,考核若不彻底,只会适得其反。”
陈中郎还想再说,周镇偊三言两语敲定了结论:“这件事就由公孙君来办吧,陈中郎在旁协助。”
他当即封公孙羊为中郎,秩为比六百石,随侍皇帝左右。
公孙羊进来的时候,还只是一介白衣,出了寿成殿的大门,便已经官袍加身,颇得皇帝赏识。
皇帝甚至没有问他的出生来历。
公孙羊心情复杂,为自己陡然改变的命运,也为接下来的事。
他知道皇帝把考核一事交给他办,就是把他推到了百官的对立面。但他以此才受到皇帝器重,这是他在皇帝身边留下来的资本,他必须先把这件事办好,才能有更多参与政事的机会。
这是一次至关重要的考验,皇帝不在乎出身,不因言废人,他需要能真正做事的人。
“公孙君,慢走,等等我。”
天色已经渐渐染黄,陈中郎快步走出来,笑呵呵地说:“公孙中郎,从今咱们就是同僚了。”
他们之前刚刚在殿内有过争执,陈中郎仿佛跟忘了一样,两只眼睛弯啊弯:“以后跟随在陛下身边,有些要紧的事,我得嘱咐你一下……”
正在这时,霍屹也从殿内出来,朝服穿在他身上,夹杂着来自西北的风霜,尤其显得瘦削利落。他对公孙羊微微点头示意,态度与之前无二。
“陈中郎,我先走了。”霍屹拱了拱手。今天因为公孙羊的原因,他在宫中呆得时间太久了。
“霍君,我听说你有个小侄女?”陈中郎忽然想起什么,说:“我家也有个半大小子,以后有空可以带她来玩。”
霍屹表情奇异地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说:“灵月才八岁,谈这种事早了点吧……”
“你想什么呢!我只是想帮孩子找个玩伴。” 陈中郎鄙夷地看着他:“霍郡守,想不到你是这种人!”
公孙羊在旁边等了一会,霍屹离开后,他忍不住问了一句:“那位是谁?”
“西河边郡郡守,姓霍。”陈中郎一副“刚才你把所有郡守都点了一遍结果不认识这位郡守”的表情,慢悠悠地说:“不过以后该是霍将军了……”
霍屹坐在马车的时候认真想了一下,霍灵月确实需要同龄的玩伴,不过已经送她去书院念书,小姑娘长得那么可爱,肯定有很多人喜欢她……但万一她在书院受欺负呢?
他为这个陡然兴起的想法心神不宁,催着马车很快就回了霍府。这个时候霍灵月也应该回家了,霍屹想问问她在书院过的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她,夫子讲的课能不能听懂,但绕了一圈也没发现小姑娘在哪。
最后是在花园角落那个地方找到的,霍灵月坐在他当初坐的石阶上,出神地望着前方,两只眼睛红彤彤的,一看就是哭过了。
霍屹心里一个咯噔,快步走过去,蹲在霍灵月面前,注视着她,放柔了声音:“怎么坐这儿啊?”
他这是第一次给孩子当叔叔,只能尽量回忆以前父母是怎么哄自己的——霍丰年就算了,丛云梦哄孩子很有一套。
霍灵月直愣愣地看着他,似乎才反应过来这是小叔叔。她嘴巴一撇,眼泪顿时又冒出来,顶着哭腔说:“小叔叔……”
霍屹诶了一声。
“你厉害吗?”霍灵月忽然问。
这是个什么问题……霍屹谨慎地说:“还行吧。”
霍灵月双膝并拢,把头靠在膝盖上,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和丞相比怎么样?”
霍屹:“……这要看哪方面了,要是比打架,应该是我厉害一点,但我不能去打他。”
霍灵月敏锐地问:“你也要听他的话吗?”
“这倒不必,郡守由皇帝直接任命,我只听命于皇帝。”霍屹补充了一句:“丞相也要听皇上的。”
霍灵月简单粗暴地给出结论:“所以皇帝最厉害了?”
“……是的。”霍屹脑子里闪过周镇偊的脸,皇权与相权的优势地位处于不断变化之中,在某种程度上,这取决于皇帝的个人性格特征。
霍灵月轻声说:“那我以后要当皇上。”
霍屹脸色沉下来,他没有发火,但这幅表情已经足够可怕了——这种话传出去,别人不会觉得小孩童言无忌,只会觉得这是霍家大人教她的。
当初霍丰年,不就亡于对皇权产生了威胁么。
“以后不要说这种话。”霍屹问:“你对别人说过吗?”
霍灵月正处于极致的愤怒与不解之中,霍屹这样斥责她,她反而更加愤愤不平。
“没有。”她硬邦邦地说,那只是她忽如其来的一个想法而已。
“丞相怎么惹你了。”霍屹干脆和她并排坐在石阶上,任由泥土和残叶落在朝服的衣角。
“我今天在外面,看到了一个人当街纵马,踩死了一个小孩。”霍灵月的逻辑非常清晰:“那人想跑,我拦下他的马,让王伯去报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