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及此处,这位司空大人忽然止了脚步,轻声道:“孙太守这里暖和,梁上竟有飞燕。”
糟糕!
白苏子心中一沉。
这位司空大人微微侧脸,望了过来,二人猝不及防,隔空对视。
司空大人生得锐利,薄唇更是生冷无情。
如此凉薄之人,居然生了双多愁含情眼,乌润润如黑珠一般,任谁瞄上些时候,魂魄都被他消去半分。
白苏子像被他一直看透至心底,以至于飘然一眼,心头竟无端蹿起些凉意。
他直觉此人,深不可测。
陆阵云当即抽刀,冲他喊道:“什么人!”
白苏子见势不妙,将身一低,回身便逃。
景云则立即轻身追去。
*
夜半。
太守官署内一片寂静,楚国司空祝政坐于中央,陆阵云立于左侧。
祝政一进官署,一众武将参谋肃立。他当即扫视一周,未见到常歌。
孙太守端了碗茶,哆哆嗦嗦上殿,人还没走到,茶已经哆嗦出去大半。
“司司司司空大人!”孙太守终于走到祝政案前,双手捧茶,“请请请大人喝茶!”
陆阵云乐了:“倒个茶,怎么还把自个儿倒磕巴起来。”
祝政倒是平和,接了孙太守递过的茶水,温言道谢。
他信手翻着此次襄阳围困简报,堂上除了竹简声,无人敢开口。
陆阵云开始发难:“所以,此事竟是你们趁着夏天罗都尉重伤,擅自决定开城门放归城内百姓,导致襄阳险些失守?”
孙太守闻言,当即开始高呼冤枉。
“你冤个屁!”
陆阵云把简报朝他掷去,啪地砸在太守头冠之上,“上面写得明明白白,‘廉与义相谋,拨两队Jing兵护百姓出’。难不成这襄阳城里,还有第二个太守孙廉!”
孙廉趴着抖,头都不敢抬。
西部都尉李守义倒是上前一步,行礼道:“此事确有内情。”
“襄阳城围困已久。围困伊始,已向枝江、夷陵、江陵等地分别求援,只是敌军狡诈,往来书信都一应拦截,后来转了Jing兵快马传信,尚未行出二里,均被魏军乱刀砍死……”李守义停了停,“军粮一直匀着分给百姓,连骑兵营的战马都杀了不少,可襄阳城,数十万之众啊!城守住了,粮草辎重都无补给,城内无以为继,百姓易子而食,这算是……这算是!”
李守义拂袖,不愿说了。
“此事与李都尉无关,放百姓出城是我的主意。”哆哆嗦嗦的孙太守接过话头,“李都尉发现时,西南角楼已塌,百姓蜂拥而出,无法,这才拨了Jing兵护卫出城平民,导致阵脚大乱,先生若真要罚,罚下官一人即可!”
祝政难得抬头,看了孙太守一眼。
“先生明察。”李将军拱手道,“百姓出逃是不假,可一出城门便是魏军包围圈——那魏军如何神机妙算,怎会如此Jing准,此事一出,太守必受牵连,说不定连太守都在对方的谋划之中——还望先生明鉴!”
他二人又相互开脱几句,孙太守又搬出为官老三套,一哭惨二装腔三赌咒,来回扯了老半天,祝政均一语未发。
直至哭过三巡,想是哭累了也哆嗦累了,孙太守终于安静下来。
祝政这才开口:“襄阳城中,究竟还有几日余粮?”
他一语中的,恰巧问在关紧之处,孙太守瞬间脸色煞白,他小声嘀咕,颤巍巍比了个数:“至多……至多七日。”
陆阵云将桌一拍:“放肆!”
孙太守赶忙改了指头:“三、三日!”
祝政道:“抬起头来。”
此时他刻意敛了森然的寒意,垂眸敛目时,反而有些温柔。
他一直盯着孙太守,乌润的眼瞳甚至给人一种蛊惑的错觉——让人心甘情愿地屈服,说出实情。
祝政的语气不徐不疾,让人摸不清情绪:“余粮,究竟还有几日。”
孙太守被他看得无处遁形,这回他把手彻底放下了,低着头小声回道:“回、回先生,还有……一日。”
祝政轻叹了口气,几乎微不可闻。
陆阵云自一侧木盒中取出个东西,哐啷一声甩在堂上,那东西沿着厅堂滑出去老远,看清是何物后,孙太守竟被惊得一抖。
陆阵云:“孙太守,事到如今,你还不说实话么!”
地上砸着一把玄铁黑锁,锁眼早已生满铜黄色暗锈。
孙廉看着这把锁,彻底哑然。
这是城内粮仓大锁,它既然已被陆阵云拿到,说明陆阵云和司空大人,早已先去过粮仓,说不定还询问过城中百姓,余粮数量,早已摸得清清楚楚。
襄阳早已断粮。虽事出有因,但阵前断粮,是能当即拖出去斩首的大罪。
孙太守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出,只觉得脑袋晃悠晃悠,快要搁不住了。
“先生,孙太守在襄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