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奔流入海的江水推向闸口,感觉自己像姥爷每天早上都会搅动的低糖麦片,毫无反抗能力地被躁动的江水带走了。
这就是时沛还能记住的部分。
接下来的部分在很多年后仍在时沛的梦里续写,有的相当无厘头,有的毫不科学,有的稍微和现实中沾点边,但事后考据根本就没发生。比如在梦里他最后是被姥爷救上来的,但事实上是姥爷想下水,但被几个朋友死死拉住。
江水入闸,龙王来了也没辙,水性再好,下去了也只有送命的份。
他们都觉得时沛没救了。
开闸经过两小时,水位就会趋于正常,他们报了警,在江里捞到半夜,最后在小岛上找到了时沛。
好好的,枕着游泳圈在睡觉。
姥爷本来想着孙子没了自己也不活了,找着之后又觉得把他打死算了。
这件事在游泳圈子里被津津乐道,没人能在开闸的时候游到小岛上,这小家伙是龙王附体啊。
龙王被禁止去江边游泳了,一边做题一边迷糊,久久没能反应过来我真的游到小岛了?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
老师发卷子,把时沛的卷子单拎出来公开处刑“时沛,你一个游泳池要游七年啊?”
全班哄堂大笑。
时沛茫然地坐在座位上,他正在努力回想开闸之后的事情,他以为被人救了,实则没有,那他看到的那个人是谁?
然而这一点点和现实对不上号的记忆碎片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迅速消散了。
时沛后来成了一个没空玩水,也和运动沾不大上边的无聊大人,但却经常梦见这个时候,自己因为作死而生死一线。
他梦见了阿诺德,人形的阿诺德,长手长脚地蜷在水里,金色的头发在水里飘散开来,他闭着眼睛,江水带着时沛正全力向入海口奔涌,阿诺德在水中,却不像在其中,岿然不动。
时沛被洪流裹挟而去,他擦过阿诺德的身边,连转头去看他的力气都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可能比9岁那年更甚。
在他从小到大的梦里,无论是用七零八落的现实拼凑,还是用自己毫无逻辑的想象续写,只有这一次,他清晰地梦见阿诺德伸出手抓住了他。
非常有力量,一被阿诺德抓住,那些一边怒吼着一边前仆后继向前而去的江水再也带不走时沛一样,阿诺德像一颗恒星,他的引力将时沛纳入了自己的轨道。
时沛被他抓住,尽管他非常狼狈,头下脚上,像狂风中里的一个塑料袋,但还是被他抓住了。
梦里,阿诺德睁开了他的眼睛。
时沛睁开了眼睛。
异形趴在他的胸口上,圆乎乎的,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他。
时沛做了一晚上狂风大作的梦,醒来浑身酸痛,累得半死。阿诺德收敛了自己的份量,使得自己窝在时沛身上不至于压到他。
时沛这一天一直在踢被子,拳打脚踢,在床上顺时针划了一圈,阿诺德刚把他的被子盖好,时沛就踢开,再盖,再踢。
阿诺德没有办法了,只好像裹小宝宝一样把时沛裹住,然后像个镇纸一样压上去,时沛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哼哼唧唧了一夜,阿诺德担心地守着他,用触手摸了摸他在梦里紧皱的眉头。
“阿诺德……”时沛懵了几秒,有气无力地叫了他一声。
阿诺德探头探脑的,时沛伸出手拍了拍他的头,阿诺德蹭了蹭他,然后从他的身上游下了床,萨菲洛特在外面喵喵叫地挠门。
时沛知道自己又梦见小时候差点淹死那回事,明明在梦里很惊险,但是醒来之后没过几秒,再也想不起来刚才梦的什么。
他坐起来,摸着后脑勺,阿诺德去给萨菲洛特喂饭,时沛拿到手机,开始查收工作的信息。
编辑给他留了言,时沛起身,一边下床一边给编辑回了电话。
下午。
时沛和阿诺德一起整理了行李箱。
“不知道你能不能过安检……”时沛一脸烦恼。
明天下午去h市的飞机,阿诺德把衣服和其他必需品像码俄罗斯方块一样整整齐齐地码在行李箱里,还给自己留了一小块地方。他缩得方方正正的,把自己填进去。
小方块“时先生,我会听话的,一点声音也不发出来。”
时沛蹲在行李箱前,道“到时候还是别进行李箱了……等会被查出来我不知道怎么向社会解释。”
他戳了戳缩在行李箱里的阿诺德,道“你能再变小点儿吗?”
阿诺德伸出两根小触手抱住他的手指,时沛把他从行李箱里面拔出来,阿诺德开始费劲地……
盘自己。
10分钟后。
“这样呢?”
阿诺德把自己盘成糖果大小,比上次的煤球还要小上一个型号,显得更萌了。他跳到时沛的手掌上,能感觉到时沛的长睫毛扇出来的风。
时沛一脸思索“行吧……到时候你逮个空钻过来就行,遇到人就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