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金的表情变得愈加凝重了一些。
——所谓的意识,本不应该存在于没有高级智能的设备中。甚至很多所谓基础的人工智能,都仅仅拥有程序,根本谈不上意识。如果肖的描述确切属实,这样的能力和用外力干涉比起来,要高出许多的维度。
尤金可以从理论上驳斥这件事发生的可能性,但是他的论据所基于的现实,并不适用于大多数遗产。以“天真的祝福”为例,这些遗产的运行方式,远非现在的智能和科技水平所能解释。
事到如今,尤金已经不会天真地以为肖仅仅是个四级的遗产了。
“你有测试过自己的能力范围吗?或者触发的条件?”他试图理解肖的能力上限。
“我不会刻意测试这些,尤金。那样的想法很危险,我没有这么做的理由。”肖的声音放低了:“……之前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我最远的感知范围在十平方公里左右,但是我需要影响的只有其中一小部分。”
他省略过了拆去炸弹的过程,继续说道:“但是如果区域和区域之间被物理阻隔,没有通过同一电网链接的话,我必须要靠得非常近,才能感受到对方。”
这也是为什么他必须本人赶往当时处在湖心的交易点。
尤金点了点头,像是表明自己听懂了。之后深吸了一口气,没再说话。
“你怕我吗,尤金?”肖往尤金的侧旁靠了靠,神情显得很无害,眼睛却一直仔细地观察着尤金的表情。
尤金没怎么犹豫便摇了摇头。他的眼神像是在出神,在顿了顿之后,再次摇了摇头。
他害怕很多东西,唯独不会害怕肖。
“……你觉得你会伤害到别人吗?”尤金最终这么问。
肖下意识地想要否认,脑海里却一闪而过当时在舰船上的幻觉。
——在一片死寂又满是漆黑的城市里,他坐在白塔的顶端,看着神罚一般的火光从天而降。
如果火光是为了终结他而来的,那他之前势必犯下了招致如是后果的罪行。被他独自一人占领的城市看不到任何人类残存的痕迹,他守着那片金属的坟场,即像是守墓者,又像是行刑的人。
他唯一确定的,是不论自己在幻觉里做了什么,他都对此毫无感觉。
“如果我会呢?”
肖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在他无法完全控制的可能性里,他不想做出没有凭依的保证。因为想要知道尤金会给出的回答,他的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一些隐隐的威压。
然而尤金并没有因为他改换了的态度而展现出任何动摇。
那双金色的眼睛望着他,异常的平静。
“如果你伤害的人是我,那没有所谓。”
像是说着一件最普通的事情,尤金继续着他的句子:“我的命是你的,你可以随便做什么。”
肖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无意识地舔了一下自己的下唇。
“但是如果你要伤害其他人的话,我会在第一时间终结你。”尤金垂眼看着自己的手:“……然后我会陪你走。”
肖看着他,在沉默地呼吸了几声之后,他侧过身低下头,靠近了尤金的嘴唇。
生化人的齿尖从薄唇间展露出来,然后在下一瞬间,他用力地咬了下去。
这样的动作完全无法称之为亲吻,就仅仅是啃咬而已。血ye从尤金嘴角漫溢出来,肖抬起手,用拇指将厚重的红色晕染开。
“……好的。”肖近乎痴迷地看着自己恋人唇上的这抹艳色。“你可以杀死我。”
他的右手拇指戳进了尤金的口腔之中,近乎粗暴地描摹着对方的牙列。这样的动作牵扯到了尤金出血的嘴角,口涎和血ye开始混合在了一起。
肖正在感受着一种危险的,恶质的兴奋。
尤金明明说了想要结束他,他却看到了自己给尤金颈上套上的项圈。
……就算是自己消失了,他似乎也能一直占据尤金的灵魂。
他不想在尤金面前掩饰自己扭曲的幸福,因为他知道对方一定也能感受得到。他有预感尤金会将如是的恶劣照单全收,因为这个人——他心爱的恋人——似乎并不介意被自己摧毁。
就好比现在,尤金在感受着痛苦的同时,却对他伸出了手,将他紧紧地抱住了。
“……Andyoubreakme.”(你可以弄坏我。)
他的人类哑着声音如是说。
——他们从本质上,如此,如此的般配。
……
同一时间,绿星,科尔诺瓦,白塔区域的某处。
科尔诺瓦此时正是深夜。仅仅开了一盏台灯的偌大房间内,穿着红黑色将军制服的季耶夫坐在扶手椅里,正用手指撑着太阳xue,看着眼前小小的一方投影屏幕。他的神情恹恹,似乎对于投影中的内容并未抱着过高的兴趣。
在屏幕的另一端,是一个穿着银黑色制服,却隐去了面容的男人。对方的声音没有经过处理,听上去厚重而沉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