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是陈峥现在在哪儿。
刘队长亲自出马,查监控、地面搜索,可愣是找不到人在哪儿。一个流浪汉不见了踪影,很容易让人产生不好的联想。而如果陈峥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那无疑是件极度丧气的事情。
“他最后一次出现在监控里,是在城区通往乡村的国道上。人是翻过栏杆走的,那个方向都是农田,且没有监控。如果按你们说的,他一直在找的是梦之岛的话,那个地方离梦之岛也还有几十公里的路程。”刘队长道。
陈峥的前进方向完全是无规律的,从他之前数次被人发现送回观音庙的规律来看,他根本找不到正确的路。有时是往北走,有时往南,走着走着,可能又迷失方向,然后兜一个大圈子。
所以找人不能单纯地往梦之岛的方向走,还得换个方法。
邢昼问相野:“那个论坛的浏览量大吗?”
相野秒懂,这是要发动群众的力量去找啊。不过发在论坛上有点慢,相野记得在上面看到他们还有公众号。通过公众号、朋友圈来传播,要快得多。
果然,消息很快传播开来。小群转大群,大群又发散出去,越是明川这样的小地方,人际关系越是一张网,传着传着,话题就起来了。
其中不乏有人博噱头,把以前拍到的陈峥的视频发在朋友圈,说人找到了。等刘队长过去确认,才发现视频是好几个月之前的。
一直到日落西山,正确的消息才从一个小学生的口中传出来。
没错,就是小学生。
今天恰好是周末,这位小朋友光顾着在外面玩不肯做作业,回到家里还在偷偷玩手机。这孩子也是个贼机灵的,发现老妈火冒三丈即将打人,连忙转移话题,指着手机上的朋友圈信息就说他见过这个人。
刚开始刘队长还以为自己拿到的又是假消息,没成想找过去一看,发现真的是陈峥,于是立刻通知邢昼。
那是一片待拆迁的老公房,旁边是个小厂子,人基本都搬光了,所以看上去也跟废弃了没什么两样。
里头有个院子,很老旧的院子,种着一棵高大的香樟树。通往二楼的楼梯建造在墙体外侧,铁制的栏杆早就生锈了,但一盆绿萝从楼上垂下来,还郁郁葱葱。
相野和邢昼赶到的时候,刘队长正站在院门口,说:“人就在里面,我怕吓着他,就没进去。”
邢昼:“他很怕人吗?”
刘队长:“也不是怕吧,就是会跑。过年的时候我和我太太带着女儿去观音庙烧香,还碰见过他。他对小孩子是很好的,不知道哪里找出来一颗糖要给我女儿吃,人虽然有点傻,但眼神很干净,像个孩子一样。如果他真的是被鹿野的人害成这样,那也太……”
一声叹息,代替了刘队长接下来的话。
邢昼望向院内,相野已经走了进去,却又停在入口处,抬头看着那高大的香樟树微微发呆。邢昼便走过去,问:“怎么了?”
相野:“这里有点像当初那个孤儿院。”
老旧的二层小楼,楼梯是在墙体外的,院子里还有一棵大树,树下是……在玩着跳房子的孩子。
陈峥玩得很认真。
四十多岁的人了,皱纹、冻疮还有脏兮兮的污垢上写满了岁月对他的无情,可那双眼睛里却还盛满了童真。他单脚跳着,摇摇晃晃,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他又抬头看着树,发呆,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从前。
“陈峥?”邢昼叫他。
陈峥回头,看到他们的时候愣了愣神,随即飞快地跑到树后藏起来。他探出一个头,警惕地看着他们。
“回家了,陈峥。”邢昼说着,又往前走了一步。
陈峥眨巴眨巴眼睛,对于“回家”这个词好像有点触动,但张着嘴仍旧说不出话来。他开始后退,本能地想跑,邢昼却又拿出手机,播放了一段音频。
“欢迎光临梦之岛。”
“欢迎光临梦之岛。”
欢快的童音,带着点明显的从收音机里钻出来的卡带的声音。这是决明从网上找到的仅有的关于梦之岛的音频文件,曾用作入园的欢迎语。
陈峥一听,果然怔住,双眼迷茫地看着邢昼的手机,“啊、啊”地叫了两声。
相野抱臂看着,没有上前,神色稍显冷漠。刘队长看了他好几眼,似乎有点不解,为什么这个缉凶处的年轻队员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来。
相野只是想到了相齐。
多少人的人生就这样毁了,只要一想到这个,盛夏的光就变得冰冷刺骨。他忽然开始迷茫,或许苍说得对,傻了的陈峥还能拥有简单的快乐,一旦清醒,他又该怎么面对现实?
相齐也是,相野始终觉得,他好像永远活在过去。他的时间已经停止了,困在旧日的泥沼里出不来,直到被困死的那一天。
在那凝固的十年里,楚怜和相齐到底谁更痛苦一些?
那边,陈峥懵懵懂懂的,终于跟着邢昼上了车。一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