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古丁不是常见的过敏源,你肯定是做过过敏源筛查,你是想让我去医院调你的病历吗?”
“花粉、尘螨、甲醛、动物皮屑,面粉、牛nai、鸡蛋、花生、榛子、松子、芒果、菠萝、猕猴桃、桃子、山药、南瓜、蜂蜜、海鲜……”苏行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他自己都是说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对这么多东西都过敏。
“……”晏阑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那你还能吃什么?”
“我都能吃,吃完再吃药就行了。”苏行解释说,“而且没那么严重,我从小到大只有一次吃错东西进了医院。”
“吃了什么?”
“花生。”
“是只有花生一点都不能吃吗?”
“不是。”苏行低声说道,“是因为那次我吃了一整袋花生。”
晏阑心里一沉,小心地问:“发生什么了?”
“我爸妈没了之后我舅妈不让我再住在家里,我没地方去,就跑去陵园看我爸妈,在陵园外边的小卖部买了一袋花生,想着吃完了就能去找他们了,结果没见到爸妈,倒是被师父捡回家了。”
“那王老不知道你当时是想……”晏阑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没有把“自杀”两个字说出来,他不知道苏行如此平静的背后是不是还隐藏着更大的情绪波澜。
“师父知道。小时候我还觉得能骗过师父,当时我跟他说的是我不知道自己花生过敏。但是我十八岁生日那天,师父喝大了跟我说他其实知道我当时是想寻死,不过他能理解我,半年之内父母相继去世,家人也都不要我,如果我没有任何悲观的情绪那才是真的有问题。”
晏阑小心翼翼地说:“我听李教授说你一直对你父母的事情避而不谈,她担心你会有PTSD。”
“有点儿,不然我也不会一进二院就发烧。”苏行十分坦诚,“不过也没那么严重,我没有系统地治疗过,但是也没怎么犯过病,只要绕开那些地方就没事了。小时候偶尔会有那种念头,不过也都只是想想而已,到十六岁之后就再没有了。”
“为什么是十六岁?谈恋爱了?”
“都说了我没谈过恋爱。”苏行笑了一下,讲述道,“那年病了一次,诊断是恶性脑瘤,最多还能活三个月,我当时第一反应是,我这就要死了?紧接着我就意识到,我压根就不想死,师父还在,我还没报答他这么多年的恩情,我要这么死了师父这么多年的付出就白费了,我不能这么对不起他。”
“后来呢?”晏阑追问,“是误诊吗?”
苏行:“是拿错了核磁片子。医院把我和另外一个叫做‘苏衍’的病人弄混了,那个人也是16岁,恶性脑瘤。就在医生跟我们道歉说让我们受到惊吓的同时,那个叫做苏衍的孩子和他家长跪在医生办公室门口哭求医生救救他,说他才十六岁,还不想死。我那一瞬间突然有一种负罪感,好像是我把他的命偷来的一样。”
“这跟你没关系。”
“我知道。”苏行点头,“不过从医院出来我突然有一种重生的感觉,就好像是开窍了吧,然后就没再动过自杀的念头了。”
晏阑暗暗松了口气:“所以你到底是什么病?”
“没病。作业太多累的,吓了那一下,回家休息了一礼拜,然后就不头疼了。”
晏阑回忆了一下,说道:“你十六岁,那就是八年前……我刚到刑侦没多久……是不是十一月份的事情?”
“你怎么知道?”
晏阑笑着说道:“我可是费了半箱油,跑了二十多家超市小卖部才买到你喜欢吃的冰淇淋。我当时心里还在想,这孩子该不会是王老的私生子吧,大冬天的非要吃冰淇淋,王老还就同意了,宠成这个样子,以后估计得是个混世魔王。不过我那个时候刚到刑侦,哪敢随意揣测王老,也不敢去问,后来一忙起来就把这事忘了。”
苏行从小就懂事,跟着王军一起生活之后更是从来没有提过任何过分的要求,只有那一次,他刚刚经历了一次心理上的“死里逃生”,突然就想任性一回。那时从医院出来,不知怎的就想起小时候跟着母亲从医院下班回家,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吃冰淇淋的场景,于是就跟王军说想吃冰淇淋。但是他忘了当时是冬天,很少有小卖部还卖冷饮,而他喜欢的恰恰是只供应小卖部的小牌子冰淇淋。那个被王军叫来当司机的小警察开车带着他们绕了大半个城区才最终帮他买到了一盒他心心念念的冰淇淋。
记忆深处的往事骤然被提起,苏行偏过头看向晏阑,似乎是想将当年那个穿着警服的小警察和如今的刑侦支队长对上号。
“不过我现在有点不太开心。”晏阑说。
“怎么了?”
“你那个时候管我叫叔叔,我长得有那么显老吗?”
苏行:“我当时还没成年,叫你叔叔也没什么问题吧?”
“你这叫仗着未成年就胡作非为。”晏阑哼了一声。
“你现在好像到了被人叫叔叔的年纪了。”
“你敢叫一声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