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皓烟上下瞄了他两眼,嗤笑一声,把暴露在外的左腿翘到右腿上,更加暴露,“您大夏天的长衣长裤,也不怕捂蛆。”
“你!”大少爷又退了一步,这人在前院明明低眉顺眼的,怎么这么快就换了个模样,左想右想说不出话来,甩着胳膊也走了。
柳皓烟翻他一眼,摩挲着被蚊子咬过的地方,肿起包来了,使劲拍了一巴掌拿指甲划了个十字止痒。
“柳先生,帮个忙!”
佟沉搬着个箱子进院,那箱子高,都挡了眼睛了。柳皓烟没多想,上去帮了一把,把箱子稳稳放在了院里的桌上。
“多谢。”佟沉拿袖子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这里头是个玉雕芍药,可好看了,给柳先生当摆件。”
这木箱个头不小,里头的是不是好玉且不说,这么一大樽,肯定能值不少钱,柳皓烟心里盘算着怎么把它给卖了,“给我了?你能做主么?”
“我娘留给我的,我的东西,他们管不着。”
“那就多谢二少爷了。”天上掉馅饼,不接白不接,柳皓烟收下就想搬着回屋,可这位二少爷好像没有要走的意思,拳头攥了又松松了又攥的,好像有话要说。
站着尴尬,他又坐回了石凳上,枕着手背看兀自紧张的佟沉。好一会儿,他都快数清佟沉眼睛上的睫毛了,那人才皱起眉头,“柳先生,你的脚是不是磨破了?”
“嗯?”柳皓烟低头去看,是磨破了,这鞋是佟老爷配着旗袍拿来的,不合脚,又不让穿丝袜,可不就磨破了吗。
不过他不在意这些,他是个男人,穿高跟鞋磨破脚是常有的事,“哦,多谢二少爷关心,常事。”
估计这二少爷也是没话找话,准是上他这儿怀念生母来了?随便怎样吧,他可没心情哄孩子,想站起来回屋,屁股还没离板凳呢,佟沉突然在他脚边蹲下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还没反应过来蹲下这回事儿呢,佟沉又把他的鞋给脱了!人家也不嫌脏,盘腿往地上一坐,把他的脚往膝盖上一放看他被磨破的伤处。
他下意识四处看了看,皱着眉头想把脚抽回来,可是人家不放,还一脸无辜地看着他,他妈的,这儿子孝顺过头了,“二少爷,我没事,请放开。”
佟沉右手攥着他的脚腕不放,左手一捞把另一只鞋也给脱了,“柳先生等着,我给你拿药去。”说着屁股一抬,起身拎着柳皓烟的两只鞋就走了。
没了鞋,柳皓烟没有地方落脚,也没法离开,他在心里骂了佟沉一万遍,亏他还以为佟沉是个好人,现在完全有理由怀疑这人走了就不会回来了,靠,让他喂蚊子吗?
他抬着腿累得要死,正琢磨着踩点什么回去,那人竟真的跑回来了,一手药箱一手拖鞋,挂着从刚才就没擦净的汗。
他实在太累,佟沉再坐下的时候,他可算是找着了个能放脚的地方,把脚搭在了他这便宜儿子的膝头。
佟沉拿着药水给他擦药,药瓶上贴的是英文,他不认识,盯着瞧。
“柳先生想学英文吗?我教你啊。”佟沉细细地给他擦药时,才发现他脚上的伤处不止一个,旧的新的结痂的渗血的。臭美地把脚趾甲上都涂了蔻丹,鲜艳得让血都显得逊色,远看只能看见美,近看才看得见一道道的疤。
“可以把鞋给我了吗?”除了他自己就没人这么细致地对待过他,或者说连他自己都比不上,收钱收物他都能心安理得,可好意他收不习惯,“二少爷看清了,我是个男人,没法给你当妈。”
“啊?”佟沉反应了一会儿,他那几句说柳皓烟像他娘的屁话说过去就忘了,可柳皓烟当了真,“害,那是我瞎说的,你跟我妈一点都不像。”
“那你看我…那你可真能胡扯,都扯到逝者身上去了。”
“我娘很疼我,她不会怪我的。我总不能跟我爹说,我看我小四娘好看到我心里去了,看不够吧?”他笑去看柳皓烟的表情,迎着月光的脸上恼怒又不解,可能是当他在调笑吧,瞪着眼睛皱着眉头,好像他再说一句,巴掌就要过来了。
但柳皓烟最终也只是翻了个白眼就过去了,跟他在丰乐挨的调戏非礼一比,佟沉这就是跟他聊天呢。看佟沉把药涂完了还没有放手的意思,竟是拿起纱布来了,“二少爷不必,我明天还要穿高跟鞋,纱布不方便。”
“你脚都磨成这样了还穿?”
他把腿抬起来一点,哪样了?他不觉得有多严重,没搭理佟沉,伸腿去够他拿来的拖鞋,“你爹不喜欢我穿男人鞋子。”
佟沉顿了一下,还是拦住了他的动作,“等会,我给你包得薄一点,你明天穿个丝袜盖一下,行吗?”
“你爹也不喜欢我穿丝袜。”
手指不着痕迹地摩挲了两下,佟沉放开了他的脚腕儿,把拖鞋和药水递过去,“明儿买个女式拖鞋总行了吧,药拿着,以后自己涂。”
看着柳皓烟站起来,佟沉想着把玉雕给他搬进屋去,结果人扭过头来试了两下,自己搬起来了。也是,到底是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