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楒不太爱写字,但他对纪录段禾杋的事情非常热衷,就连喜欢吃什么菜、什么课举手发言了、跟哪个女孩子讲了话……不知不觉,竟也过去了两年。段禾杋出国之后日记就渐渐少了,再加上许楒高考那段时间复习的很认真,最后一次写竟然还停留在因为段禾杋而想要报考D大的宣言。许楒微微一愣。
翻阅日记本总能撬开尘封已久的珍贵记忆,无数次在走廊上提前预设的擦肩而过、夏天贴着段禾杋白净肌肤的蓝色校服布边、举球投篮时飞扬起的发丝、上课偷看时斑驳在眸间的阳光、每一次坚挺笔直的后背和衣领处细小的绒毛……
许楒微微敛眸,月光温柔的落在他的眼角、鼻尖。
段禾杋,现在是凌晨十二点一十七,我很想你。
许楒轻轻抬笔,看着本子上的字,又落笔写下一行。
非常想你。
第28章
暑假的最后两个礼拜,许楒跟着难得放假的妈妈回外婆家住了一阵子,农村信号不是很好,刷消息都要等到好半天才能加载出来,这倒也帮许楒从几乎窒息的思念里抽离出来些,他每天跟着老外婆日出而起,日落而归,外婆种了很大一个园子的菜,长得郁郁葱葱,许楒每天跟着她帮忙挑挑水、做点体力活。
外公去世已经很久了,外婆不肯去城里住,守着她老旧的家,每天过的也不亦乐乎。
“外婆,平时你自己挑这些挑的动吗?”
外婆笑了笑,皱纹已经堆积在她脸每一寸肌肤上,她慈爱地帮许楒把额头的汗擦掉:“挑的动哩,累了就停下来歇会,休息了再继续挑。”
许楒歪了歪脑袋,略有些不解:“为什么要这么辛苦啊,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去住?”
“外婆老啦,已经折腾不动了。”
老人家似乎对扎根这种事格外执着,他们一辈子都在同一片土地上生活、劳作、相爱相守,他们对这片土地有着非常深的执念,许楒目光恍惚,记忆中外婆和外公常常吵架,每次都争得面红耳赤,外公去世之后,没有人跟外婆再吵架了,老房子也归于安静。
许楒还记得外公去世那一年,没见着外婆在葬礼上哭,她神色淡然,好像早就接受了生老病死,是在一个起身上厕所的晚上,许楒路过外婆的房间门口,听见里头传来的呜咽的哭声。
许楒心猛地窒疼,他那时候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分别。
但是他现在知道了。
劳作后的傍晚通常都会有风吹来,沿着弯弯长长、鲜少有车开进来的水泥路,从晚霞的方向拂来,许楒在这个夏天看过这辈子看过的最美的晚霞,一片橙红色像是少女被风吹开的裙摆,荡漾的温柔的霞光,世间浩瀚无穷,在这一刻也宛若凝固着所有的美好与清静,许楒内心一片平静。
他总是过多把喜欢段禾杋这件事弄的太过于卑微、难过和痛苦,但其实无论暗恋是否无疾而终,对于许楒来说,这场年少时光不顾一切的心动是他一辈子都要珍藏的心事,就像夏夜傍晚的风、路边树上的蝉鸣、忽明忽暗的路灯、气泡水里滋滋往瓶口冒着的水汽,一切温柔的、美好的事物都是岁月给十八岁的馈赠。
段禾杋已经连续两个晚上没睡好了,他入睡变得很困难,脑子里装着沉重的心事,翻来覆去,目光都是清明得很,不见一点困意,他不敢轻易闭眼,一闭眼就是脑海里那副挥之不去的画面——他捧着许楒的脸,神情温柔,同许楒接吻。
段禾杋不敢确定,自己是因为什么才会冒出一样一个画面,他原先对同性恋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一直到昨天亲眼目睹两个男孩接吻,段禾杋仿佛被刺激了一般,竟然脑子里冒出自己跟许楒接吻的画面,难不成自己其实也是一个同性恋?
他翻了个身,抓了抓柔顺的头发,轻轻叹了一口气,手机忽然弹出阿云发来的消息,叫他明天一起去看书。
段禾杋一顿,这事郁结在心里也难以想通,想着明天去问问阿云好了。
阿云找的地方是一家咖啡馆,倒还挺适合聊天,段禾杋不怎么看的进书,跟阿云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他两声音不大,而且用的是中文,基本上没什么人能听懂。
“感觉你最近状态有点奇怪啊。”阿云看了段禾杋眼底的黑青一眼,然后默默收回了目光。
“睡的不是很好。”
“你也别太拼命了吧,你这学习进度都快赶超我了,休息休息,多玩一玩呗。”
段禾杋轻轻抿唇,说:“我想早点毕业,回国读研。”
阿云皱眉:“你本科出国读,研究生回国读?什么情况?”
“我毕业不打算扎根美国,趁大学这几年多学点东西,回去读研读博,也是一样的。”
“不太适应这里的生活节奏吗?”
“多少有一点吧。”段禾杋轻轻叹了一口气,突然问道:“阿云,同性恋的话……是怎么确定自己是不是啊?”
阿云眸底的光一闪,他弯了弯唇:“怎么突然这么问?”
段禾杋舔了舔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