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这么胆小,妈妈没胆量在公共场合抱着自己的孩子哭哭啼啼。”
特蕾西松开手,满意地笑了起来。小巴特先睁开右眼,然后才小心翼翼地睁开另一只。他后退了一步,似乎完全说不出话了。
“如果你有什么问题,就去找你哥哥。”我尽量平静地说,知道这是阿莫斯想要的。
此时,那根羽毛笔就躺在阿莫斯的行李箱里。他抬起头,心不在焉地打了个哈欠,抬手挠了挠耳朵。他看上去还是个孩子,根本没到十一岁,没到这个即将要离开我的年纪。我感到泪水涌了上来,使劲眨了眨眼。天啊,难道这么快就要让阿拉斯托的话灵验吗?
我一直将它仔细地放在上了锁的小抽屉里,连朱利安都打不开。他当然可以用咒语,不过我的丈夫,我亲爱的、对我充满信任的丈夫,选择容忍我和他母亲之间的小秘密。即使他可能永远也无法知道,她最拿手的馅饼皮里究竟放了多少黄油。
透过她胳膊的缝隙,我能看到小巴特的脸都憋红了。他沮丧地低下头,试图挡住自己的脸。特蕾西才不会让他的小伎俩打断她的表演;她猛地将儿子的脸托了起来,在他脸上留下无数个湿漉漉的吻。其中肯定有几个是真心的、出于爱的,不过更多是为了,好吧,让别人看热闹。好几个学生吃吃笑向小巴特做起了鬼脸。他痛苦地闭上眼,估计满心只想让母亲赶紧停下来。
我暗自笑了一下,跟朱利安一起走到了我们的孩子身旁。阿莫斯来回看着我们俩,有些拿不准自己是否也会经历好朋友的遭遇。“我保证会好好的。”他率先开口道。阿拉斯托在拉下的车窗后面讥讽地笑了一声。
我担心他有些老糊涂了,连谁负责分院都记不得了。但这至少表明他的精力不减当年,因此我能感到朱利安松了口气;连处理那些投诉老迪戈里先生的信函,说他的措辞对某人孩子稚嫩的小耳朵造成了永久性的伤害,都没在他脸上留下愁苦的痕迹。甚至,在阿莫斯收到霍格沃茨的来信时,朱利安把他父亲给他留下的一根羽毛笔,郑重其事地交给了儿子。
“好吧。”
“这话没错,”阿拉斯托在窗子后面笑了起来,“我可以带着
心肝小宝贝儿!你马上就要离开我了,我可该怎么办呢?”特蕾西大声说,将儿子搂在怀里,任凭他怎么扭动也不肯松手。“我可要想死你了!你得保证,到了霍格沃茨每天都得仔细刷刷你的小牙,每天中午休息时给我写封信,告诉我你睡得好不好,有没有做噩梦。哦,你要是吃不惯霍格沃茨的饭菜可怎么办呢?”
玛格丽特离开世界时十分安详,在睡梦中悄悄离开了。我猜测是某种从未被发现的慢性疾病夺走了她的生命,但是,也许这仅仅是命运给她的安排吧,没有什么多余的理由。于是,她的心脏在1964年刚步入初秋的一天夜晚,永远地停下了跳动的节奏。
妻子去世后,老霍尔斯特德搬去了瑞士,应该在阿尔卑斯山脉附近安顿下来。他固执地不肯告诉我们自己的准确方位,连送信的猫头鹰都经常更换。其实这么做完全没必要。如果需要的话,我们完全可以找过去。他肯定也清楚,只是多年在魔法部的工作教会了他要小心谨慎。即使面对自己的家人也无法放松。好在近期收到的来信里,他听上去快活一些了。清澈的山泉和灿烂的阳光对人总是有好处的,我坚信这两样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听说阿拉斯托被分进格兰芬多后,他甚至有力气施展魔咒,寄来了一封吼叫信指责邓布利多,说他是为了两人当年的一个赌注而报复他。
我听不出这是对我的挖苦还是称赞;有时很难分辨他到底是哪种意思。于是我假装没听见,仔细端详着阿莫斯。三个孩子里只有他继承了我的灰眼睛。唯一一个史密斯家的人,这想法突然从我脑袋后面跳了出来,赫奇帕奇最后的血脉。
“千万别忘了写信的事。”他父亲在旁边故意捏着嗓子促狭地说。碰到妻子的目光,他尴尬地笑着清了清嗓子,用正常的声音嘱咐起儿子来。
“不要惹事生非,”他母亲说,“看看阿拉斯托是怎么做的。”
朱利安和我一致决定,最好不要让孩子们知道他们的祖先究竟是谁。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些年来我跟老迪戈里夫妇的关系一直不错。直到前年玛格里特去世,我始终跟婆婆保持着友好、甚至可以说是亲密的友谊——我不想用别的词来形容我们的关系。也就是从她那里,我学到了几手正宗的肯特郡菜肴。具体的步骤写进了一个皮面本子里,在最后几页。
小巴特在她强烈的目光暗示下嘟囔道,任凭特蕾西给他理起领子来。
这只是我的猜测。也许朱利安对此根本不感兴趣,这完全有可能。但我宁可相信,哪怕是缺乏兴趣,也有一部分是出于对我们之间关系的欣慰。这对我来说很重要,至少,他的想法应证了我在迪戈里家,并不是个需要处处防备的外人。我被他们接受了,容纳了,而不仅仅是绣在了家谱的最下方,通过形式化的举动来证明我是朱利安的妻子。或许是我过于敏感才会有这些念头,但这些年来,我敏感的神经从未被触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