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今年的冬天真冷啊!”
暴雪从天水郡一路袭来, 直抵长安,晁晨披着厚重的大氅,站在二层客栈前门的灯笼下, 不停搓手呵气。公羊月拎着酒壶从大堂走出来, 偏头瞥了一眼, 将系绳连同瓷壶抛给紧随其后的沈爰,而后不由分说捉过晁晨冻得通红的手, 掖进自己的袖子里。
晁晨冰冷的指尖往里探了探, 触到滚烫的肌肤,公羊月遇冷, 不自觉缩了一把。
公羊月垂眸看去, 目色考究,晁晨急忙躲开, 把脸别向他处, 嘴角已是难掩的笑意。很快, 沈爰靠了上来,小声问:“往哪里走?”
阶前两人都敛住笑容, 面色沉沉。
“除了倾波轩, 可还记得去过甚么地方?”
“不记得。”
沈爰摇头, 面色苦如黄连, 低头不停搓弄衣角。晁晨叹息一声,反倒安慰她:“你凭直觉指一处吧。”
那唱散乐百戏的班子是半月前来的, 东西市都有停留, 八卦镜既未落在倾波轩,那么偌大长安, 便不大好寻,只能让沈爰认认路, 瞎猫碰那死耗子。沈爰听话,果真选了一处往日没走过的,这一走,无巧不成书,将好走到闾里里头那间最大最气派的钱氏府邸。
钱府门前有人生事,公羊月定睛一看,可不是那日灞水边上死人堆里偷钱的男人。
附近有三两围观,正小声谈论,这人围追堵截,胡搅蛮缠已有好些日子,钱家没给乱棍打出,已是颇给面子。
晁晨拱手直言:“借问兄台,这人与钱家有何冲突?”
嘴快的急着接话:“倾波轩那场大火晓得不,听说他兄弟死在了里头,吵着要把人骨灰带回故乡,俺可跟你们说,白瞎的兄弟,那可是摇钱树,呵,这年头死了老娘胡诌个理由找来闹事的也不是没有过!”
行人已见惯不惯,看了两眼后,便悄然离去,只留下公羊月与晁晨,见那人扒着立柱絮叨不止——
“他真的是我朋友,他姓林,林家村出来的,叫林初桐。”
“他小时候摔断过腿,小腿骨有一条狰狞的疤。”
“他说了会在长安,发达后待我来投奔他。”
他是……
小立片刻,从那囫囵字眼里也能拼出整件事。
约莫是遭了刺杀,钱胤洲以“不动尊”的名义暗中于长安捉拿,为了掩人耳目又不放过任何线索,因而挖掘出的尸体虽抬去了义庄,但除了有头有脸的人物,旁的并不给人认领。那林远志鬼就鬼在当日也在倾波轩帮工,出事后善后的吩咐下去,转手几个人后,为了省钱,便把他也抓去清理残局。
他这一看,便认准了一具面目全非的尸首,非说是自己的兄弟。这话若是传到钱胤洲耳朵里,为线索必然也不至这般局面,坏就坏在长安公府之大,几道关卡一拦,他便发不得声音。
下头的其实也怕失职,拉过看义庄的一同辨认,那看庄人却指着尸体说,腿脚有伤,却不是断骨所成。
一说那还了得,搞了半天是个讹钱的,赶紧二两钱打发去。
偏偏那林远志人轴心眼死,不认钱,非讲理,当时那误会便闹大发,钱家的一看,还敢狮子大开囗,更不会给他机会见到家主,平添烦扰。
“傻瓜!”
一根筋的人公羊月见多了,骂了一句,叫上晁晨和沈爰,正准备离开。这时,四肢环抱,整个人挂在柱子上撒泼的林远志开了囗——
“我,我还有证明!”
“当时我就从倾波轩后厨端着盘子出来,看他从后墙翻出,一身黑衣,手拿短刺,往陪楼去。我想叫他,但跟丢了影,还因此撞上一位贵客,洒了汤汁,被臭骂一顿。对!对对!那位客官可以作证,当时很多人都看见了……”
短刺?
当日面刺钱胤洲的刺客里,就有一人的武器乃短刺,混乱中旁人或许不清楚,但转头搭救的公羊月可看了个真真切切。
他很快意识到,这个人即便跟杀手不是一伙,至少也有莫大关系。
林远志看见钱家下人不再抓他四肢往外扔,反倒转头去锁大门,自个立刻跳下地,趁门没阖上往里顶,不停拍打:“听我说啊,我给你们描述那位客官的长相,钱氏家大业大,你们出面肯定能找来,到时候你们就知道我说的……”
“砰——”
闭门羹差点夹个红鼻头。
林远志灰心丧气地滑坐在地,全无Jing气神:“小时候不是说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吃了那么多苦,可还没享到福,怎么就稀里糊涂,不明不白地死了呢……”
“他没有死。”
闻声,林远志猝然抬头,只见一红衣剑客携青衣书生,抱剑挑眉相看。
公羊月补了一句:“那天在火场里,我见到了你的朋友。”而后,他又将刺客的身形大致描述了一番。
林远志打量眼前人:“你不是……”
公羊月可没耐心细细解释,匆促地打断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