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噪音划过寂静的山林,显得尤为惊悚。双鲤双手蜷缩,背部着力窝着,第一个念头不是止血,竟是害怕动静会影响运功疗毒的师昂,甚至怕他会不顾一切冲出来,于是就着裙裾撕下一缕布条,将门绞住堵死。
——“我,绝不会让你,伤他一根汗毛!”
以师昂的武功,真要出头,一道破门又如何拦得住?
放眼望去,连苗定武也觉得她的做法幼稚可笑,忍不住挑眉:“小妹妹,他是你什么人,你要如此与我拼命?”
“他是,他是……”
双鲤剧烈喘息,一想到屋里的人,连伤口的剧痛都得以减轻,她逆光昂首,满是自豪地笑:“他是我的太阳。”
“呵?太阳,也有陨落的时候!”
苗定武冲上前,又是一刀砍下。双鲤双膝跪地滚躲,这次刃口落在手臂上,实战中,她也学会了隐藏和服软,在身前的莽夫提刀的同时,她将攥在手心的暗器锁定他的小腿。
硬刺穿过胫骨,苗定武脚步停顿,向前跪下。双鲤趁机抓着阑干,用力将破笸箩筐子踹出去,苗定武下脚,将其踩翻,脚掌落在框内的尖锥上,一声惨叫——
“啊,可恶!”
小丫头就着鼻子一抹,露出得意的笑容:“我,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也可以独挡一面!”眼角余光随她脖子转头,向着屋内掠去。
这一刻,她多希望师昂能听得见。
“找死!”
被一个实力不如自己的小女娃戏耍,苗定武怒不可遏,刀法愈来愈快,舞动那叫一霍霍生风。
双鲤瞳子散光,物生重影,已有些力竭不继,唯一能控制的,只有飞速转动的脑子和刁钻的嘴皮子:“就算你杀了帝师阁阁主又如何,趁人之危而已,谁会承认你,他们只会说,你这样的臭虫,根本不配,只配活在Yin暗的角落里,当一只死鱼臭虫!”
“闭嘴!”
苗定武一巴掌扇过去。
左脸颊当即高肿如山包,双鲤嘴巴一动,将打落的牙齿和着血呸了他一脸,随后坐地,毫不留情嘲笑。
苗定武挥袖一抹,反倒不似方才那般激动。
不过是强弩之末,垂死之人,这丫头跟个打不死的牛皮虫一样,不就是拖延时间,还是早早了结比较好。
看双鲤两眼翻白,苗定武更加放心,将她晾在一旁,自己抬头上阶,伸手欲要推门入。火石电光间,佯装虚弱等死的双鲤掐准时候,从他胯下溜过,奋力跃起——
暗器用尽,布包中还剩最后一个武器,她只有一次机会。
“我说过,要杀他,先杀我!”只瞧那姑娘浑身悍勇,向前一抓,扭住苗定武的脑袋蒙住他的眼,拔出包袱中的那根簪子,对着指缝一插,尾锥插进他的眼珠。
这簪子,还是及笄时,公羊月送她的。
簪尾撕开眼球,血喷涌如注,苗定武发狂乱叫,将骑在脖子上的人往地上甩,双鲤不稳,抓着他的耳朵左摇右摆。
一支簪子一只眼,等吃力拔出往第二只眼锥去时,苗定武已攫住她的手,一个过肩摔,将她制在地上。双鲤摔得腰背散架,耳廓嗡嗡,想鲤鱼打挺起,但动作迟慢,被苗定武一脚踩住心口。
寒芒一划,大刀毫不留情落下,插在肚子上,将她钉在地上。
“去死,去死!”
苗定武腮帮子咬紧,从牙缝里挤出碎念,血飞溅到脸上,他不擦不抹,反倒用舌尖舔舐那温热,露出狰狞又癫狂的神情。
双鲤脑中嗡然,一片空白,手指不由自主向后摸索那道门,没摸住,无力垂落,视线刹那模糊,意识开始涣散,像一个人走在无边无尽,茫茫天地间。
她绝望地想——
我别的不行,运气可是上佳,当年裴子常的毒药都毒不到,瀚海沙塔的机关埋不死,怎么会死在这寂寂青山中,要死也是死在醉生梦死的水榭歌台,死在梦寐以求的帝师阁,不,不会死,不能死,我还要攒钱,还要包下整个芦苇海,整个有琼京,去看明年的云门祭祀!
云门祭祀……
她扯动嘴角,恢复了一丝知觉,眼睛里又迸发一丝明光。转念又一想,看在自己这般舍命的份上,师昂好歹留我在小楼连苑歇个脚啊,可别将我扫地出门,祭祀时,最好能托师旻或者别的弟子,在太微祭坛前占个最好的位置,如果老月和晁晨赶回来,也给他们占一个。
真好,那样多年的夙愿,就完成一半喽。
心绪牵引,她含泪大笑,嘴里喃喃自语:“没想到……哈……有生之年,我还能救……救帝师阁的阁主,嘻嘻,阁主……一定,一定要同老月讲,他肯定……肯定做梦都想不到……看他,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嘲笑我……白日做梦……”
苗定武被她笑得心尖发颤,明明躺在脏乱不堪的血泊中,却这般耀眼,以至于与之对视时,从那双明亮的眸子里,照见自己的鄙陋。
趁他手头落刀顿,双鲤一口气攥在胸腔,竟生神力,奋力坐起,脑头往他脑门一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