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少主家中人丁单薄,除了他,大当家没有第二个孩子,二叔二当家膝下更是没有一儿半女,漕帮讲义气,却也讲究一人做事一人当。
再来,说句不好听的,白妄并不觉得死了人算是什么大事,只要没有确切的证据,没有人管,死个把人又如何?着实是二叔新纳的那位姨娘多事,要都十四姨娘这样闹起来,他们漕帮每年不明不白死了的人家家属,岂不是连起来都能凑几百桌麻将了?
白妄有些话,现下还不愿跟瞧着便清澈如水的珠珠说,怕人家瞧不上他。
也怕珠珠怕他。
于是那些话在嗓子里转了一圈,又回到肚子里,重新组织了一番语言,说着怪丢面的软话:“算了,你自去忙你的,只是别忙得把我给忘了,我今年六月上旬要跟着船去压货,四个月的时日,一过,又要年节期间才能来扬州落脚。”
顾珠小朋友立马笑了笑:“四个月呢,那阿妄你这不是还有一整个春天都是我的?你且等我回家,有空便派人送信到四水钱庄好不好?届时咱们见面,一定玩儿个痛快,我做东道。”
“一言为定。”
白少主目送预定了他一整个春天的顾珠离开,马车都走远了,还站在门口看,不知道珠珠说要给他送信,是什么时候送,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见,一个时辰后就见吗?一个时辰多长来着?会不会太长了?
白少主这边又等了许久,才恢复以往的冷脸去把五百万两的银子装箱,就等着说要同他长久好下去的珠珠来取。
另一头,气得要命的小侯爷顾珠在马车上疯狂抖小短腿,琢磨着见了四伯该怎么骂,是一见面就骂,还是找泷大哥哥去代替他骂。
哪知道回到府上吩咐郭叔叔去找大饼爹,自己带着铁柱冲向四房的荣兴堂后,找了一圈只找见还在书房读书的待今大哥,四伯的鬼影子都不见一个!
“四伯呢!”顾珠声音暴躁,但依旧nai里nai气。
顾待今手里拿着卷翻烂掉的《春秋》,不解地看着家中金疙瘩在堂上转来转去,一刻也不停,不禁无奈哄道:“今日家中不是有拍卖吗?父亲出门了,说不耐烦跟那些人打交道。”
“那现在就去把他给我叫回来,我有话要问他,不对,就说我爹有话要问他,说我四伯才不搭理呢。”顾珠了解四伯,最是怕他大饼爹的。
“怎的这样着急?”待今大哥不解,也很为难,毕竟他晓得现在去找那跑进温柔乡里的父亲回来根本不可能,估计家里着了火都不一定管。
“怎么能不着急?!你问铁柱我在别人那里听到了什么!”顾珠小崽子一着急,拍着傻大儿的手臂就说。
傻大儿铁柱被小小娘亲推上前,活像是大年三十被家长要求表演舞蹈歌曲的样子,杵在那儿一动不动,不一会儿就羞答答拉着顾珠的手缩了回去,指了指自己的嘴巴,表示自己被娘亲要求不能说话来着。
顾珠就晓得指望不上傻了的谢崇风,又补充说:“他不能说话,等会儿郭管事来了,你问他,我刚晓得,原来四伯还害死过一个有牌坊的节妇,这是人命关天的事,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四伯这事儿连个状都不许人家老爷爷告,还把人给打了一顿,这是要干什么?不想活了?”
“这……珠弟弟你怎么知道的?”待今大哥一脸诧异,“这、这事儿许多年了,都过去了……”顾待今苦笑。
顾珠真是不知道怎么说待今大哥的好,他一个半古不古的小孩都知道顾家大难临头了,就是没有错处,上头也有人拿着放大镜找错误,现在好了,这么大的一个案子,该怎么办?!
“事情都过去了就不能算事儿了吗?”顾珠眼眶急得通红,“待今大哥,你也是读圣贤书的,书上那些圣人言,难道都只要求别人,不要求自己?”
顾待今无法向被宠得什么都一知半解的珠弟弟解释这世上的家族大都是这样,出了什么事情,绝不会闹到外面去,只在族内行家法、族法:“此事,不好说。”
顾珠:“所以你就是不愿意去找四伯回来咯?你不去,我找二哥哥去。”
顾待今无奈,叫住小家伙,说:“珠弟弟,我的珠弟弟,你即便去后头,也找不到桥然,桥然他现下搬去后巷子住了,他……被爹赶了出去。”
顾珠一脸茫然,这都什么跟什么?四伯就没干过人事儿吧?!
“凭什么?二哥哥他哪里做得不好?”顾珠小崽子心里不舒服,替从小就跟自己要好的二哥哥鸣不平。
待今大哥唉声叹气,说:“自古,忤逆长辈,便是不孝,你桥然二哥哥跟父亲吵了一架,吵得厉害,父亲一气之下说没他这个儿子,桥然便当晚搬走,什么都没带,我去送过一回银子,桥然也给丢了回来,说是自己有手有脚,就是去码头扛泥沙,也能养活自己。”
顾珠心疼得厉害,想不出从小也算是锦衣玉食的二哥哥去扛泥沙的样子:“他们吵什么?”
顾待今不好说,只是摇头。
“待今大哥你不说,我就再也不理你了。”顾珠会发的狠话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