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悦愣了下,循声望去,就见一个黑脸汉子推开小院的竹门,从里面走了出来。那汉子满脸防备,打量高悦,皱眉再喝:“问你话,怎么不说?”
“这下姓陈名心兑,奉家长之名出外游历,只是路过至此,想讨杯水喝,并无恶意。”高悦笑容真诚,言辞恳切,那汉子又打量了他两眼,似是解除了一些戒心,不过还是问:“你家长是谁?”
“江南高家。”家长是谁,高悦才穿来几天,还没机会搞清楚,不过说江南高家总不会出错。大周的子民就算不是人人都去过江南,但江南高家这个名头总还是听说过的。而且,世代书香世家,在古代还是被很多人崇敬的。
果然,那汉子一听是江南高家的人,立刻松了一口气,连说话的语气都平和了许多,只是还有些疑问,道:“既是高家,为何姓陈?”
高悦道:“外祖乃高家家长。”
汉子又打量了他几眼,见他神情坦然不似说谎,这才彻底放下心,道:“原来是高家的公子。失礼了。公子要喝水是么?那随我来吧。”
那位阿婆刚刚一直在听两人说话,这时才开口,对高悦道:“陈公子,你不要怪大郎,他也是没办法,最近县城里来了好多外乡人,听说都是面善心恶,已经害了许多户人家。我们也是被吓怕了,唉,现在这世道还是乱啊!”阿婆说完,继续往缸里放萝卜。
高悦跟着大郎进院,问道:“大郎兄,你可知那些外乡人是从哪里来的吗?”
大郎道:“听说是从海上来的,说是什么仙人岛,可以赐福接子,原是县城里的几个大户人家请了去,没过两天就都全家横死了。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反正都传得怪吓人的。”
“赐福接子?”高悦砸么着这话,有些意外。
大郎从水缸里提出一桶水,边往灶锅里倒,边道:“可不就是。一开始那伙人是先在县城里开坛讲法,借着夏至神农祭撒了不少铜钱,引得大伙注意,很多人得了钱,就争相奔走帮他们散话,说什么仙人岛的仙人来咱们县城赐福送子啦,那几户有钱人听了这话,自然就动心了呗。”
“那几户人家无后吗?”高悦问。
大郎边往灶里填柴,边道:“有后啊。”
“那为何还会动心?”高悦不解。
“就因为他们相信仙人送子,资质必定不凡。唉,说起来,还不是希望子嗣里有人能金榜题名,光宗耀祖?他们那些有钱人每天想什么,我们庄稼汉可不懂。”大郎烧水,见高悦站在旁边,脚上没穿鞋却缠着布,好奇问道:“陈公子为何不穿鞋?”
高悦道:“走了好多路,鞋子破了,只好拿旧衣赏裹一裹凑合一下了。”他不愿大郎再有疑心,又道:“既是游历,吃些苦总是难免的,这没什么。”
“陈公子你可比我见过的城里那些酸书生强太多了。你不知道,我亲戚家里有个读书的表哥……”大郎吐槽他表哥如何如何酸腐,直到水烧开,还没说够。
高悦微笑着听他说,时不时应一声,直到大郎为他递上一碗茉莉花茶,高悦才反应过来大郎烧水竟是为了给他泡这一杯热茶?!
古代的农家汉子可真朴实啊!
高悦接过茶水时,感慨地想着。
他道了声谢,接过茶水喝下一口,清香温热自唇齿间一直暖到了胃里,也是到了这时候他才发现他真得真得很久没吃东西了。又饿、又累、又困,跑路以来所有的紧张刺激全都因这一点温度涨chao般席卷上来,高悦只觉得眼前一黑——他听到大郎一声惊呼‘陈公子,你怎么了?!’
高悦摇摇晃晃险些摔倒,幸亏被大郎及时扶住,这会儿勉强还算清醒,他怕把人家碗摔了,忙把碗塞回大郎手里,道:“我有点儿累,那个,大郎兄,我可能得睡一回儿……”
“喂,陈公子!”
大郎有些不知所措,主要是高悦说睡,竟然就直接秒了。他人是睡了,可大郎还扶着他,最后实在没办法,嘟囔了句‘这家长也太狠心了,看把人都累成这样了’——将高悦架着胳膊扶进了屋里。
高悦一觉醒来,已是傍晚。
他是躺在一张铺着竹席的土炕上,他坐起来时,往门口看去,看到阿婆背对着屋里,坐在门外的一把竹凳上正在低头缝制什么。高悦觉得自己今天真是太麻烦这户人家了,就从袖袋里磨出了一小块碎银悄悄放到了席子上。
他才下地,阿婆似乎是听见了屋里的声音,回身看过来,一见他醒了便笑道:“陈公子,你醒了?锅里有粥你先凑合吃点儿,大郎和七二他们进山了,今天会回来晚一些,不过也能带些野味回来,到时候我做顿好点儿的吃食招待你!”
“呃,那多不好意思。”高悦说着客气的话,肚子却很不给面子地咕噜叫了一声。
阿婆笑道:“我看你年纪也不大,独自一个人在外应该吃了不少苦吧?唉,我家二郎和你年纪相仿,也是前几年独自出去闯荡了,也不知现在过得怎么样?你也不要跟我们客气,快吃些东西吧。”
高悦从廊下的锅里舀了碗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