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他只是一个人住,对于他来说,有张床能睡就够了。
季北秋在玄关脱了鞋,白色的羊毛地毯上这次搁着两双鞋,右边那双比左边那双略大一点。
他没先穿鞋,赤裸的脚掌在冰凉的瓷砖上一动,才缓慢地把脚塞进了右边那双。
季北秋像是没看见左边那双棉布拖鞋一样,径直地就往屋里走。
宽敞的客厅没开灯,只有玄关天花板上的声控灯还亮着,等季北秋的脚步走远后,它又“扑——”的悄无声息地熄灭了。
落地窗的窗帘拉开着,市中心的夜晚从不会熄灭,灯亮从对面的高楼里投射过来。
季北秋借着光,勉强能看清面前的障碍物,他一路畅通无阻地走进厨房,拉开冰箱门。
冰箱一层密密麻麻摆了很多饮料和水,当然还有啤酒。
季北秋的手指在瓶盖上绕了一圈,最后还是选择了最朴实无华的啤酒,冰了好几天的易拉罐上都透着寒气。
季北秋单手抓着瓶口,食指一拉,“噗嗤”一声后——开了。
他仰着头,嘴唇最先碰到的是没什么味道的泡沫,像是卡顿了一下的唱片,又像是缓冲当中的视频。
喉咙里迟钝地才有冰凉苦涩的味道划过,季北秋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在今晚明亮的月色下拉出了条漂亮的弧度。
他捏着易拉罐的手指不知不觉地开始用力,直到听到“呲啦呲啦”的声音才停了下来。
季北秋随手把它丢进垃圾桶,又摸着黑往客厅走,然后摇摇摆摆地一躺,躺进了宽大的沙发里。
沙发是皮质的,刚躺上去的时候有点冷。
季北秋干脆把手臂抬了起来,横过自己的眼前,一下子挡住了自己的脸前。
手臂压着他的鼻梁和眼睛上。
闭上眼睛后,眼前的黑更加深沉了几分,但被手臂压着又好像晕出了光圈。
季北秋突然觉得有点疲惫,他好像歪一下头就能在这沙发上沉沉地睡去,可脑内的神经却又好像是醍醐灌顶得清醒。
他脑子里想的都是沈云星。
沈云星脸上的表情太丰富了,情绪变化得太多了,就像是个长不大的小屁孩。
和他待在一起,季北秋短短的时间内就好像就能看遍人类最普遍的情绪——难过、害羞、生气。
沈云星一个人就能演绎的活灵活现。
不过季北秋最喜欢的,还是沈云星又躁又气的样子,脸都是红的,还要装出一副很凶的样子瞪着他——根本就没有什么威慑力。
想着想着,季北秋的思路却又突然跳脱了一下,他漫不经心地想——要不重新再重新买个别墅吧,他都想好了,他要凿一扇很大很干净的天窗,能看到星空的天窗。
季北秋默默地计划着,他还要把房子买在郊区,因为郊区的星星是最漂亮的。
就当季北秋昏昏欲睡的时候,刺耳的铃声突然强硬地把他从睡梦中拉了出来,手机屏幕反射出来的白光像是警铃般作响。
季北秋“啧”了一声,按着太阳xue烦躁地爬了起来,他的时差还没倒回来,现在大晚上好不容易有点睡意还被人打扰了。
——如果打电话过来的是沈云星,他就不生气。
季北秋的长手一伸,把扣在茶几上的手机抓了过来,是一串没备注的电话号码,地址显示的是京城。
他的眉头微微皱了下来,这串号码季北秋想忘记,但又背得滚瓜烂熟。
等到铃声快响到末尾,他才点了接通间,懒洋洋地:“喂?”
压抑着怒火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出来,中气十足:“你回国了不回家?”
季北秋眉头都不抬一下,明知故问:“哪位?”
“季北秋你别跟我装糊涂,明天就滚回家里来,你爷爷想见你。”
这么多年了,季北秋早就习惯季关这个颐指气使的样子,他现在还有兴致笑几下:“爷爷我会去看的。”
他幻想了一下季关被气到捂着胸的样子,嘴角恶劣地挑了挑:“但是你又算什么好东西呢?”
抢在季关破口大骂之前,季北秋率先把电话挂了,他把手机丢在沙发上。
季关是他名义上的爹,但他们两个更像是仇人。
无论多少次,他和季关打完电话后心情都会跌落谷底,季北秋想起身再去拿一瓶啤酒,长期睡眠不足的后遗症却来得突然。
季北秋的脑袋钻心一样得疼,眼前忽然一黑,隔了一会后才回归了正常。
他重新躬着背坐回沙发上,抱着头,手指搭在了自己的后脑勺上。
幕地,季北秋帘开了自己脑后的头发,他的手指轻轻地摩挲过暴露出来的头皮。
不是平滑的手感,反而凸凸起起,很粗糙。
是很大一圈的陈年旧疤,缝合过的痕迹在岁月的流淌下没有消失。
季北秋只要摸着它,就能回想起自己那时候满头是血的样子。
他面无表情地又把头发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