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觉认床,在这里睡不安稳,睡一会儿又醒了,本来想继续睡,结果扭头一看你不见了,就下来找找。”顾怀山笑着说。
他一边说一边十分自然的走到关凛旁边,然后两腿一盘,也不嫌地面凉,就这么在关凛旁边坐下了。
坐下后头一抬,就看到了令关凛深夜专程来到这里发呆的东西,是墙上的壁画,也是壁画中曾经真实存在的人。
关凛想赶对方回去睡觉,可他没来得及开口,顾怀山先开口了:“跟我讲讲吧。”
讲什么?关凛一愣。
顾怀山转过头,直视着关凛的眼睛,又说了一遍:“跟我讲讲吧,讲你的过去。”
关凛这回听懂了,但他……沉默了一会儿后,用不耐烦的语气道:“没什么好讲的。”凶巴巴的,像是再问就会生气的咬人。
“是吗?”顾怀山没被关凛虚张声势的凶相吓住,他托着下巴,含着笑问:“那你为什么要半夜不睡觉一个人跑到这里来?”
“郎二白天问你的那个问题你也不肯回答,”顾怀山抬头看着壁画上的那一幕,女首领与天魔王隔着汜水对峙的那一幕:“只有跟自己有关的问题,才会在意,若是不相干的陌生人,你不会是这样的反应。”
“关凛,你认识她,对吗?”
关凛又不吭声了。
他的嘴像是焊在一起似的,打定主意不会吐露出半个字。
可顾怀山也打定主意,今晚要撬开关凛的嘴,将那些在心里捂到发霉的伤口扯开摆在阳光下,会很痛,但也只有这样,才会开始愈合。
“她是你的什么人?”关凛不说,顾怀山就自己猜,故意往离谱的方向猜:“是母亲?朋友?难不成是爱人?”
“不是!”关凛终于忍不住出声反驳了。
“那是什么?”顾怀山无辜的眨眨眼。
“是……”关凛几乎就要说出来了,可在下一瞬,他又闭上了嘴,缄口不言。
顾怀山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放轻了声音:“她是你姐姐,对吗?”
回应他的是关凛久久的沉默,比之前都要久。而在这久到仿佛一个世纪的沉默中,顾怀山几乎都要以为自己失败了的时候。
“她叫关冷……”关凛轻轻的开口,轻到稍不注意,就会错过。
顾怀山没错过,他“嗯”了一声,短短一个字,却给人一种心安的力量,因为这让你知道,有人在孤冷的暗夜里,一直陪着你。
再坚硬的壳子,一但开了一道口,那这看似无坚不摧的坚硬便荡然无存了。
“她是我姐姐……”关凛看着壁画的第一幕,记忆回溯到久远的过去,那是一切的开始,是关凛生命的开始,也是魔犯人间的开始。
“狴犴一族第十任首领在外出游玩时被天魔王率军袭杀,那是她的父母,也是我的,并且,那时候,我也在场。”关凛轻声说着,可说到父母的死,他的神情并不如何悲伤,只透着股陌生的疏离。
他那时候太小太小了,刚出生不久的幼崽,他甚至都没睁眼,没有亲眼见过父母的样子,只在朦胧中,依稀记得有那么两个人,会经常抱着他,但再多的,就没有了。
所以,对于父母的死,关凛其实并不如何难过,他们对关凛来说就像陌生人。那个时代没有照片,只能听着旁人的描述想象一下父母的样子,可自己的想象总是片面且主观的,可以说,直到今天见到这幅记录历史的壁画,关凛才有种“他们原来是这样的”恍然感。
“魔军所到之处向来是不留活口的,我父母被杀,在场的其他人也没能幸免,被屠了个干净。我运气好,被我父母提前放到一块木板上,顺着溪水飘了出去,侥幸逃得一死。”
他说的轻描淡写,可实际上,魔军没有要了他的命,溪水却差点杀死他。
猫科动物大多都不善水性,老虎算是唯一的例外,而与老虎分外相似的狴犴一族的族人们水性也都不错。
可再不错,一个出生没多久只有巴掌大,四肢瘦弱无力的幼崽,都是不可能抗衡溪水的。
他在溪水里泡了很久,水浪起起伏伏的,他从木板上掉下来好几次,他稚嫩且懵懂,但也本能的知道如果没了木板,他会被这些冰冷流淌的东西吞噬,所以他一直紧紧扒着木板,哪怕被溪水打shi的身体越来越冷,冷到几乎陷入一种濒死的僵硬,他也没有松手。
这个举动救了他,让他在溪水里泡了那样久后,坚持到了关冷找到他。
“关冷,这个名字听起来是不是冷冰冰的,不好接近?其实不是的,我姐姐私下里是个很温柔很细心的人。我虽然父母早亡,但她一直照顾我,成长的过程中,我也并不比其他家庭健全的人少什么。”关凛在说到关冷时,一向凶巴巴的语调都不自觉放轻几分,透着股对旁人都没有的温柔。
他们姐弟的感情很好。顾怀山一直都知道,也正因如此,他和关凛的关系才这样不可挽回。
他内心被唤起的记忆并不比关凛的平静,可他面上还是如常的微笑,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