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至一半,林司衍突然想起了什么,招来一旁站着的小内侍,低声道了一句,那小内侍听闻点了点头,手脚麻利地小跑了出去。
“诸位大人跪了许久,也都辛苦了,皇上心知大人们都是好意,特派奴才来请大人们回去。”林司衍语气淡淡的,不卑不亢,像公事公办地陈述事实一般,“此事皇上心意已决,皇上的脾气,大人们也都是知道的,午后日烈,大人们何必多遭这番苦楚?”
林司衍毕竟不是喜来,没有逢人便迎笑的姿态,也没有那种八面玲珑的能力,而大臣们又素来讨厌阉人,更别说是林司衍这种以色侍人的阉人,修养好一点的,只是将林司衍无视了过去,个别厌恶过头的,直接白眼以待了。
林司衍遭了这些忽视和白眼,面色平静,倒也不恼,对于这些人,他没放在心上,自然也不会为此生气。
而以他如今的地位,确实也不需要讨好前朝的大臣,他出来劝说,只是不好让场面太过僵硬,做做样子,给这些大臣们一点面子,且林司衍自己也心知肚明,他不可能说动这些自视甚高的大臣。
于是,林司衍便闭了口,安静地陪着立在一旁,等着那能劝得动的人到来。
两边就此僵持着,最后还是太子闻讯赶来,给两边做说辞,这才把大臣们劝了回去。
“父皇固执,却最信任公公,战场刀剑无眼,谁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还请公公多多劝阻父皇一二。”齐恒送走了各位大臣,转过头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林司衍,客气道。
齐恒刚满十七,生得英气俊美,面上有着少年人特有的朝气,眉宇间却隐隐蓄着一股沉稳,比之齐策,少了一分冷峻,多了一股温和宽宥。
林司衍朝齐恒行礼,不动声色道:“殿下高看奴才了,皇上拿定的主意,奴才怎么能说动?”
齐恒不禁皱眉,正想再说什么,里头的小内侍却赶来了,道:“太子殿下,皇上宣您进去。”
齐恒点点头,经过林司衍时,脚下一顿,只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孤听闻父皇曾问过公公意见,公公也属意让父皇亲征,父皇为公公迷惑,孤却清醒着,孤不知公公心中打的究竟是什么算盘,但公公若是敢伤父皇分毫,即便父皇护着公公,孤也定不会轻易放过公公!”
林司衍敛眉,轻声道:“殿下多虑了。”
“最好如此!”齐恒深深地看了林司衍一眼,随着小内侍进去了。
过了一会,林司衍才抬头,目光只铺抓到齐恒一闪而过的挺拔背影。
当年那个总是仰望着他父皇的小孩童如今竟也长得这般高大了,即便是知道他父皇强大到根本不需要他护着,却也会不自主地想要挡在他父皇的面前。
齐策之前不满过太子过于宽宥,他也这般以为过,却是忘了虎父无犬子,齐恒待人再宽宥,却也毕竟是齐策的孩子,受齐策的教导,言行举止皆是照着下一任继承人来培养的,又怎么会没有獠牙呢?
林司衍无声地笑了笑,收起了思绪,目光凝着外头的蓝天,应当就是这一两个月了……
第155章
齐策御驾亲征这一事,最终还是大臣们妥协了。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齐策发布命令,令各州调集粮草运至边境,且按州县大小,募集士兵,一万至五万不等,编入队伍,整顿军队,分三路赶往边境各城。
而盛京城,也在忙忙碌碌地挑选Jing兵,整顿队伍。
是夜,暮色四合,虫雀将歇。
“司衍,你究竟想做什么?”
一声压抑的低喝响起,惊扰了在树枝上歇息的鸟雀,鸟雀被惊吓地纷纷蒲扇着双翅逃离。
林司衍皱眉,冷漠道:“苏大人诱我来此,又是想做什么?”
“司衍,别转移话题!”苏泊云压抑着气恼,“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那率先提议让皇上亲征的宋中侍月前犯错,派人求到你这,你替他掩盖过失误,却退回他的金条,那宋中侍为人向来油滑,那日却敢进那骇俗之言,司衍,你敢说他的反常之举与你无关?”
林司衍神色冷漠,冷声道:“即便是与我有关,又如何?”
“你......!”苏泊云被气到了,却不得不按耐下心,“你做事缜密,却非万无一失,我能查到这出,旁人若有心,亦能查到!史笔如铁,你如此教唆起事,可知将来那史书上会如何记你?”
“那又如何?”林司衍不为所动,漠然道,“百年之后,不过一抔黄土,哪管后人如何说!”
“可刀剑无眼,若是将来战场上皇上出事了,你又该如何?”苏泊云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你想把自己也搭进去吗?”
他不是要来指责林司衍,也不是想来与林司衍吵架,但林司衍这一条黑路偏要走到底的偏执决绝,却让他无法心平气和下来。
林司衍撇开视线,沉默不语。
苏泊云闭了闭眼,有些无力道:“你果真还记着林家的仇。”
“若他杀的是你父兄,灭的是你满门,三哥,你会原谅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