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一切仅仅过去了十五年而已。
历史已经开始遗忘他们。
很多人不知道七月的华盛顿发生了什么,知道的那些人,也缄口不提。
这一学年的第二学期,他们被要求在学期结束时提交一篇与课上专题有关的报告。Hayes在第一时间就确定了自己应该写什么。
复活节的假期,Hayes一个人驾车南下弗吉尼亚。
上一次来林奇堡,还是Hayes九岁时的事情,幸而他还是凭模糊的印象,准确地找到了Doss的住所。
Hayes刚把车停上Doss家前的草坪,就从后视镜捕捉到一个摇摇晃晃走近的身影。
那男人手上握着一个空酒瓶,盯着出现在自家前院的陌生汽车,眼神迷惑而带些反感。
Hayes主动下车去问好,在走到离Doss五步远的时候,对方冷冷地从头到脚打量了他一眼,点出了他的身份:“你是Alex O’Keefe的外甥。你来做什么?”
“Doss先生,我叫Richard。”Hayes还是很正式地进行了一次自我介绍,“我有一些问题,想问您了解一下。”
Doss几乎翻了一个白眼,“我可以告诉你什么?”
Hayes本想开门见山,突然有些退缩。
他来之前,显然已经预想到Doss不会喜欢他即将提起的话题,并且想过好多劝服他的方法。但直到看到Doss本人时,他才发现,开口这件事本身是多么艰难。
Doss饱受那段经历的折磨,即使Hayes坚信有更多人应该听到这些人的故事,这种揭人疮疤的行为,又有多大的正当性?
有极大的可能,Doss会直接因为他的请求暴跳如雷,他又有没有做好准备,去应对Doss的怒火?
于是Hayes先绕了个弯,提起了另一件事,“首先我要为我三年前的无礼行为道歉,我舅舅是否已经代我将钱还给您了?”
Doss自顾自地往家门口走,冷淡地答道:“还了。我也是不懂了,过了两年多,我都快忘了,你反倒反应过来了?”
“我当时的确不懂事,给您添麻烦了,再次道歉。”Hayes避重就轻地回应,酝酿着下一句话,“事实上,我有另一件事想请教您。”
Doss哼了一声,这只是他见Hayes的第三面,不过这小孩越发的令人费解。
Doss犯的最大错误,就是在Hayes说出他的目的之前,毫无防备地把他放进了门。
“Doss先生,恕我冒昧,我想找您了解的,是发生在欧洲的那次大战的情况。”
Hayes最终还是以最礼貌、最平稳的语气提出了请求。
话音未落,Doss就捏紧了他手中的空酒瓶,眼睛微微张大,身体随着他急促的呼吸颤抖起来,“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是学校的一个报告。我想从一个不一样的角度去写那次战争,而不是学校告诉我们的那些很表面的东西。”
“呵呵呵。”Doss冷笑几声,回荡在凝重的空气中,宛如一段不祥的前奏。
下一秒,Doss毫无预兆地把手里的酒瓶狠狠地摔在地上,玻璃破碎的声音令人心惊。
“‘不一样的角度’?你想听什么?炮火横飞!每时每刻都有人在死去!血rou模糊!腐烂的尸体遍地,被老鼠啃食!敌人的刺刀划破你的肚皮,肚肠流了满地!满意了吗?”Doss条件反射一般列举着战场上最为骇人的景象,暴怒地向Hayes吼着,“好了,你可以消失了!”
Doss甚至都忘记把Hayes从门口赶出去这回事,而是转身匆匆上了二楼,仿佛这样就可以摆脱这个话题,摆脱那些如影随形的记忆。
Hayes并没有因此退缩,这个时候他的头脑反而越发清晰起来,不依不饶地跟着Doss上了楼。
Doss坐在床边,双手抱头,大口喘气,在他最可怕的梦魇中挣扎。
Hayes走到门边,放轻声音劝道:“Doss先生,我非常抱歉。我只是认为,应当让更多的人听到你们的故事,我知道去年在华盛顿发生了什么——”
Doss猛地抬头,狠狠地瞪着他,几乎不敢相信他还有胆子跟上来,“停止你的自以为是!我的朋友埋在地下,默默地腐烂,呵,我们这些活下来的人,在别人眼里,在你们这些拿捏国家命脉的人眼里,不也和死了一样吗?”
“正是如此,所以才应当有人发出声音——”
“‘发出声音’?!你以为没有人发出声音?你之前还口口声声地说知道华盛顿的事情,那你认为他们又在做什么?!”
Doss濒临失控,Hayes的条理反而越发清晰,“Doss先生,您不能因为一件事情有了错误的结果就否定它的过程,何况这个结果还是政府一手造成的。如果不能让大家充分了解——”
但Doss并不打算让Hayes把任何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