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笑了笑,没说话。
林痕比谁都了解贺景,打他电话没打通,按平常肯定要发脾气,他这次去不一定会面对什么。不过心态不同了,他也没那么慌了。
有些事终归要面对,不管他怎么逃避,都躲不开那个固定的结局。
路上老周不经意似地和他闲聊:“少爷今天和昨天都没去老爷那儿开会,留在家里忙了好久,把老爷气坏了。”
林痕心里一动:“为什么?”
贺景看着像个随心所欲的大少爷,但他其实很有轻重,对待正事比谁都认真,如果不是实在不愿意干的事,他不会随便拒绝贺年。
“为了给您准备‘惊喜’,”老周温和地笑了声,“年轻真好啊,少爷和老爷争了好半天,到底是赢了。”
“……”林痕靠在座位上,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贺景为什么要给他准备惊喜,是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儿了吗……那天早上就感觉出不对了吧。
应该挺明显的,放在以前,那天他肯定要和贺景急,然后大吵一架不欢而散,之后他再低头道歉,求贺景原谅。
他出乎意料的平静和冷淡,让贺景一时间不知所措,猜不到他的想法,第一次处在被动。
贺景总说他最大的优点就是不会撒谎,所以一看就透,想要的不想要的都写在脸上——他那天脸上写着的情绪贺景或许看懂了,只是没想到狗也会想跑,身为Alpha的自尊不允许他相信这件事。
所以才会破天荒地主动让老周来找他,还要“哄他”,不让他跟班长吃饭……
敏感幼稚得像个护着玩具不被抢走的小孩儿。
尽管这个小孩儿已经有了数不尽的玩具了。
林痕有点想笑,顶级Alpha也会没有安全感吗?
不,不是,对贺景来说,他不是一个需要留住的人,只是一个关乎自尊心的东西,他要是跑了,或者被别人牵走了,那些圈子里的人绝对会看笑话。
“贺景把那条听话的狗养跑了”——贺景的自尊心不允许他听见这种话。
到贺景家的时候已经快七点,老周把林痕放下就离开了,林痕立刻明白贺景今天晚上不想放他走。
两个人确实很久没做过了。
“少爷在画室等您”,林痕一边想着老周的话一边上楼。
房子里的一切都熟悉得仿佛刻进了脑袋里,角角落落都是和贺景的记忆。林痕慢慢收回视线。终究地方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一直不再过来,再深刻的记忆也会褪色。
林痕敲了敲门。
里面没动静,他直接推开了。
灯光打的很暗,贺景一个人坐在大的过头的画室里,半个身子藏进灯光Yin影,神情看不真切,黑色居家服把他整个人的气场衬得又冷了几分,空气里是淡淡的植物汁ye气味,Alpha信息素抑制剂的浓度高得过了头。
林痕关上门,喊了他一声:“贺景,我来晚了。”
“过来。”贺景低声说,明显压着火气。
林痕深吸口气,走过去坐到了他旁边。
过了两秒,贺景忽然起身按亮了所有的灯。
突然变亮,林痕下意识捂住眼睛。
贺景站着俯视他,表情十分不妙,语气很差地问:“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我手机进水坏了,”林痕放下手,眨了眨眼睛,缓慢适应光线,“开不了机了,我今天没带。”
“手机坏了不会买一个吗,”贺景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指了指他对面,“看看吧。”
林痕看着那块白布,心里有了一个猜测,“什……么?”
“我让你看,你问我干什么!”贺景罕见地有点恼羞成怒,耳根染上不明显的红。
林痕被贺景喊的赶紧伸手去揭白布,没注意到他的表情。
贺景眼神紧盯着林痕的脸,像个得了小红花急着炫耀的小孩儿,不想错过对方的每一丝情绪。
白布揭开,一幅画映入眼帘——
林痕一眼看见几支开的热烈的向日葵,黄色被运用到极致,仿佛能看见向日葵不顾一切向阳而生的决绝和坚定,背景用各种红色渲染得炽烈又狂热,情感浓烈得仿佛下一秒就要透画而出!
这么疯狂又执着的花,却被一只手紧紧攥住,手的颜色和周围格格不入,过于冷白,让整幅画有种割裂又和谐的奇异感。
林痕不懂画,但他知道贺景以前从来不这么配色……不对,那天在家宴上看见的画的风格不也变了吗。
看见画里的向日葵的一瞬间,林痕心里狠狠地波动了一下,恨不得要随着那几朵花奔向自己的太阳,但这种情绪转瞬即逝,那天贺景搂着男生说笑的场景像一根刺,死死扎在心口,血ye流淌,伤口溃烂,就算最终会愈合,留下的伤疤也是他永远都忘不了的痛。
贺景看见林痕脸上的悸动,忍不住勾起唇角,但不等他笑出来,林痕脸上的表情就消失了,又换成了那天早上让人心烦意乱的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