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泽抿紧唇,半晌松开,嘴唇都缺血了:“我之前不知道……”
他当然不会说自己是看到了那条短信,才知道吴恪早就找过自己。他明白吴恪要面子。
吴恪却会错意,以为他是说以前不知道有希望,脸色马上就变得不自然:“我说了以后的事谁也不知道,你不要抱有太高的期待。”
梁泽点头:“这个我明白的。”
到底你明白什么?知不知道乱期待会受伤?
明明梁泽的答案没有不妥,吴恪却挑出许多毛病,心底涌起一阵烦闷,只能选择降下车窗透气。
天上云很薄,明天应该是个晴天。
到老巷子的路口后,梁泽坚持不让吴恪开进去,拿上手机就推开车门,“回去路上小心点。”
没想到吴恪也从另一边下车,走到他面前,“我这次去的地方离老家不远,你有什么需要买的可以告诉我,我买好带回来。”
“需要买的?” 梁泽没明白。
“就是那些吃的喝的,以前你不是最喜欢?”
老家的许多土特产全国知名,为此吴恪曾损失许多珍贵的压岁钱。
梁泽微讪:“那是以前。”
“现在呢。”
“我自己会做。”
小点心之类的又不难。
吴恪却看他一眼,有些讽刺他能力的意思,“我记得你还连厨师都不算。总之有要买的下周三之前告诉我,过时不候。”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上了车。
梁泽有点羞愧,却又莫名有种轻松的感觉。他转身朝昏暗的巷中走去,没走多久身后却传来两束光。回头一看,是奔驰车的两束远光灯。
一直到他上了楼,灯才熄。
回到宿舍梁泽什么都顾不上做,直奔唯一一间能看见大马路的厨房。还不到凌晨三点,室友们都不在,他一个人把锅碗瓢盆全挪开,手脚并用爬到台面上,扒着上面的透气窗远远地眺望过去。
奔驰还在,吴恪坐在车里,可是没两分钟就开走了。梁泽踮起双脚,透过锈迹斑斑的防盗网看着汽车尾灯,久久没有回神。
其实也不是看,他就是在想今晚发生的那些事,还有跟吴恪说过的那些话。他在仔细回忆自己趴在吴恪身上的时候,吴恪的手是摆在哪里的,脸是朝向哪边的,眼睛里又有多少反感。他在回忆刚才当他提出要吴恪找他聊天时,吴恪究竟是给出了肯定的答案,还是拿话搪塞过去。
这些细节在发生时是模糊的,含糊的,一蹴而就的。可是回想起来,它们却又变得那么清晰,那么真切,那么缓慢而有余韵。甚至于发生时的那一点苦涩,过后细细品尝,竟有长久的回甘。
望着望着,眼前像是出现幻觉,因为奔驰又开回来了。
梁泽呼吸一滞。
视线中吴恪将车停稳,并没有下车,只是把灯关了静静坐在里面,看不清在干什么。
半分钟后,身上的手机响了。见是吴恪,他赶紧接起来。
“下来。” 吴恪言简意赅。
梁泽什么也不问:“好的。”
说完拔腿飞奔。
气喘吁吁地跑到路边,远远的他却停了下来。他看见吴恪靠在车门上抽烟,地上一道笔直的影子,手指间一点明灭的火星。
他心脏快要从腔子里跳出去,反复好几个深呼吸才镇定下来,一步一喘气地走过去。
“你……”
没等他问完,吴恪左手掐烟,右手从身后的车窗探进去,拿出那瓶被他遗忘的皮革清洁剂,抛给他。
原来是为了这个。
梁泽接住,半晌说不出话,只能艰难地道了声谢。
吴恪看了他一眼,目光移向北边的路口:“我刚才在前面遇见两个人,应该也是你们店里的,上次去找你的时候在你宿舍见过。”
梁泽心不在焉:“那应该是吧,他们现在可能刚下班。”
“他们不上班的时候都干什么?”
“赌博,还有——”
他把嫖ji两个字咽了下去,可这是多此一举,因为吴恪刚刚目睹他们进了一家红色暗灯的洗头房。
“回去收拾东西,明天搬到我那去。” 吴恪说。
梁泽微微张嘴,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怎么,“这么快?先不用吧,等你走了我再……”
他怕自己会每晚都像今晚一样失态。
“再说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我暂时住在这里没关系的。”
吴恪蹙紧眉,声音顿时冷凝:“你到底知不知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道理?”
梁泽头脑一热,不假思索地反驳:“也没有那么严重。你可能不知道,其实这种事在打工的人当中挺普遍的,只不过我——”
他想说只不过他是绝对不会这样的,吴恪却望了他一眼,嗓音变得冷淡:“看来你是已经习惯了。也对,差点忘了那种事你高中就发生过,应该不会感到惊讶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