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火从晌午烧到申时,茅屋附近的一片树林子都被烧成了灰烬。夜澜呆呆的站在一片废墟里,片刻后发了疯的去翻那些还冒着火星子的焦木,那烧焦木头的温度极高,刚碰到他的双手便被烫出来水泡,夜澜木着脸不知疼的又去翻,那水泡立时就变成了血水。韩叔看着心酸伸手去拽他,夜澜将他的手推开,转身又去翻那些焦灰。
午后,天起了一片细雨,浇灭了那些枯焦木头上的火星子,夜澜跪在一处焦土里抖着伤痕累累的手,将那一小摊灰白的骨灰一点一点的裹进自己的衣摆,细雨shi身,那么一点骨灰有不少都黏在了焦黑的土里,夜澜便用手将那一小片焦土都抠了起来。
韩叔抹了抹眼角,将从家里拿过来的瓷罐子放到夜澜面前。夜澜一顿,吸着鼻子道了一声谢,又伸着胳膊将眼里的泪水擦掉,他弟弟的骨灰还没捡起来,不能哭,会被冲走。
村里接连死了两个人,还是一家爷孙俩,众人摇着头叹了几声都散了。夜澜将瓷罐子紧紧抱在怀里,一步一步的往山上走,韩叔不放心的跟在他身后。
夜澜牵了牵唇角僵笑着朝韩叔保证,他去将小萝卜头葬了就下山,韩叔叹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步三回头的回了家。
那一路夜澜走的浑浑噩噩,等到了梁老头的墓前他顿了一下又直挺挺的跪下去,夜澜将瓷罐子抱在胸前半弯下腰,头抵着墓碑低低的叫了一声:梁爷爷。然后泪水哗的流了下来,愧疚,自责搅得他五脏六腑都疼,明明那时他说会照顾好小家伙的,现在却叫他一个人死了;明明说过会一直陪在他身边,却将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茅屋里;也明明说过,要好好地将他养大,如今他却成了一把骨灰,他才五岁,那么小一点,火那么大,烧在身上要多疼。
夜澜就那么不声不响的抵在梁老头的墓碑上流泪,直到细雨退去,他才在梁老头坟边用树枝在刨了个小坑将裹着他外衫的瓷罐子放进去,捧着土一把一把的埋,末了又用手将那鼓起来的小坟包拍的整整齐齐,随后拖着一根半人高的木头用匕首一刀一刀削平。
那刀锋利的很,一刀下去他的手指便被划了道口子,血水滴到了木头上,夜澜就用衣袖将它擦干净,就这样削削磨磨了一整晚,他却没刻下一个字。
夜澜愣愣的望着怀里空无一字的墓碑,心里荒芜一片,他不知小萝卜头叫什么,他的小家伙连个名字都没来的及告诉他,便没了。
夜里下了雨,天未亮山里便起了浓雾。喀嚓”一节枯枝被人踩断,有人在夜澜面前停了下来,夜澜动了动僵硬的脖子,眨了眨酸涩的双眼看了过去,青白色的广袖长袍在一片泥泞的山林里干净的扎眼,那人踏着晨雾而来身上却半分雾气都不沾,周身笼着一层薄薄的光晕,鬓发灰白,不言不语站在那里,仿若遗世而立的仙者。
那人看了夜澜半晌然后在他面前蹲下,又指着他怀里空无一字的木板“这是什么?”
夜澜舔了舔唇,哑声回道“我弟弟的,墓碑。”
他转头看了看那一大一小的土坟包,缓声说道“要帮忙吗。”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杆白玉笔。
夜澜摇摇头将怀里的墓碑抱紧无声的哭了“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他还没来得及告诉我。”
那人顿了顿伸手将夜澜眼里的泪水的抹去,温声道“那你想不想去问问他。”
夜澜一愣,随即眼里闪过一丝神采,伸手抓住那人的一只袖子“您能,救他回来吗。”他手上都是血水,一把抓过去,那人的袖子便染了一层血色。
他握着夜澜的手,用衣袖轻轻地将他掌心的血渍擦掉“我不能。”夜澜眼里的光一下灭了,那人指间白光微闪将夜澜掌心的伤痕抹去,又捏了捏他的手心“但我听闻,冥界有条忘川河,过了忘川河便能看到一座往生城,据说人死后的魂魄都要在往生城里住上十几二十载以待转生,若你有了足够的本事便能去那城里寻你想要找的人。”
夜澜眼里的光又重新亮了起来,紧紧的抓着他的手臂“真的,不骗我。”
那人温声道“不骗你。”他看起来不过三十来岁,却是天生的严肃脸,眉毛高挑,薄唇轻抿,一言一行都能让人生出几分踏实可靠的意味来。
夜澜一下笑了出来,重重的点点头“我去找他。”说完他从地上爬起来,将那块空无一字的墓碑立在小薛悯的坟前。
见夜澜有了生气,那人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我乃上清门仙门玉衡君,自今日起,便是你的师尊。”
夜澜在他身前跪了下来,恭敬的磕了三个头“徒儿夜澜拜见师尊。”
玉衡君将他从地上拉起来,抬手擦掉他额间的泥土“门中你这一辈都取抚字,虽说你这年纪取字早了些,但你既是玉衡君的徒弟,早与晚也无甚太大干系,今日为师便替你取小字抚渊如何。”
夜澜点点头“多谢师尊。”
玉衡君望着夜澜心里骤然升起一股满足感,他揉了一把夜澜的脑袋缓声道“走吧。”
“嗯。”夜澜应了一声,又去给梁老头磕个了头,起身后又抱了抱那无名的墓碑,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