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说不清的事情有许多,比起官府,我更愿意和寇爷讲道理。”
寇翊环胸而立,嘴角隐约有了一丝弧度,问:“你要讲什么道理?”
“我是个亡命徒,尽可以为天鲲帮鞠躬尽瘁,还不够诚心吗?”
“够是够了,不过,”寇翊换了姿势欺身下来,言语中带了些嘲弄之意,“你可知你在这里孤注一掷,可那叫桃华的婢女却与你各执一词?”
裴郁离沉默了片刻,呼出的鼻息与寇翊的呼吸打在一起。
“你说你与她二人分开,可到了她的口中,是她与你二人分开。”
裴郁离的表情明显凝滞了一瞬,但只是一瞬。
很快,他往后缩了缩,似乎是在这言辞交锋间做出了某种妥协,道:“那岂不是更好?所有人都给我定了罪,我便更加没有退路,正好能全心全意跟着寇爷。”
“你不想还自己个清白吗?”
“清白有命重要吗?”
寇翊眯了眯眼睛,终于退了回去,重新站直道:“我最讨厌别人骗我,你最好没有说谎。”
“寇爷尽管放心。”
话已至此,寇翊便是有了保他入帮的意思。
那日将他从海里捞起便是一时冲动,未想还真的冲动到了现在,竟要破天荒地领人进帮。
要让范哥与窦学医知道了,只怕都要惊掉大牙。
寇翊还未来得及细想自己究竟是犯了什么毛病,就听裴郁离话锋一转,说道:“门外那帮派有八人,身手都很突出。”
寇翊回神去听。
“我知这对寇爷来说不算什么,但大动干戈总归麻烦。”裴郁离露出个狡黠的笑容,“我有办法,能不动一兵一卒,将这一船的货物弄到手。权当做入帮的条件,如何?”
第6章 潜入舵舱
是夜。
此为海寇登船之第二夜,也为戍龙帮剿灭海寇三十余人的第二夜,满船已然平静下来。
风狂浪高,可船体巨大,因此保持了内部的相对平稳。
一圈人脑袋挨着脑袋正于客舱中东倒西歪地休息,仅有的几个客房也都熄灭了灯火,若是忽略了有人时而炸起又时而消失的呼噜声,倒也勉强算得上是落针可闻。
唯独裴郁离在窸窸窣窣地动作着。
他正将寇翊的外衫往自己身上套。
“你要做什么?”寇翊倚靠在床上,他现在唯一的光源只有从窗户缝里挤进来的月光。
“嘘,”裴郁离往前靠近两步,将食指抵在寇翊的嘴唇上,轻声道,“我要潜入舵舱。”
“......”寇翊于黑暗中眨了眨眼,稍微往后移了移,也放轻了声音,“可我的衣服并不合你的身,不会束手束脚吗?”
裴郁离将冰凉的指尖收回:“那也总好过一身白衣去晃人家的眼睛吧?”
“这倒也是,”寇翊点点头,“可你准备怎么进去?进去做什么?”
裴郁离若有若无地牵了丝笑容出来,答:“这寇爷就不用管了。事成,你保我入帮。事败,则是我一人之事,与你无关。”
寇翊下意识挑了挑眉毛,没再接话。
这姓裴的自打白日里休息了一会儿养足了Jing神,连带着说话都不那么柔柔弱弱了。自己钻在屋子里鼓捣了半天的东西,现在便说要上舵舱里去。
戍龙帮派了人于舵舱中掌舵,那八个人个个身手不凡,寇翊倒的确想知道裴郁离要做什么。
再者说,什么“与你无关”?
身上穿着他寇翊的衣裳,办得便是与他寇翊有关的事。张口便来,倒也不觉得自相矛盾。
寇翊时常觉得裴郁离这个人似乎惯常心知肚明地装傻充愣,偏生长了一副纯良相,容易将人骗过去。
他这边还在想着,那边,裴郁离已经将发髻整整齐齐地挽上去,又将腰带裹了紧紧的几圈,准备就绪了。
暗光中本就瞧不清楚,乍一眼看去,他那腰身简直就像没有似的。
杵在寇翊面前,像是杵了根会蹦跶的棍子...
寇翊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刚想问这人究竟是吃什么糟糠长大的,后者已经退了两步往门边去,也没跟他打招呼,轻轻撩开门,便从狭窄的门缝处飘...飘了出去。
木门无声无息的合上,任是寇翊这样五感敏锐的人,都觉察不出什么异动。
他坐在原处,用意味深长的表情瞟了一下那木门,而后无所谓地滑躺下去,阖上了眼睛。
*
夜晚行船最需要眼力,也最需要Jing力。
即便是桅灯、舷灯、船首灯、环照灯以及尾灯一齐亮着,掌舵也需要集中Jing神,因此十分耗神。
裴郁离托寇翊观察过,这一整个白日,戍龙帮的人只换过一次班。
也就是说,当下行船的此人,从傍晚便已经掌舵,到此刻为止三个时辰有余。
该换班了。
舵舱与客舱以一褊狭的通道连接,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