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翊很想问这饭菜究竟是给谁准备的,可他没能问出口,还是先说,“所以呢?”
“无所谓,”裴郁离头都不抬,“从发现到应对还需要一段时间,那时船应当已经开回天鲲了。”
这话勾起了寇翊的一丝兴趣。
可裴郁离没有继续解释,而是不紧不慢地挑了两口藕丝,又就着那寡淡的蛋花汤扒了两口米饭。
这才将筷子放下,一双纤瘦的手随意拍了拍,从袖中取出个巴掌长的玩意儿递过去。
寇翊此时环臂而立,并未伸手去接,而是先面无表情问道:“这就是你的食量?”
裴郁离一愣,答道:“向来如此。”
他不知寇翊何意,于是又补充道:“寇爷若觉浪费,晚上热了再吃便是。”
不怪生得这样瘦,就这吃饭的态度,生在饥荒年间都该被打死。
寇翊无来由地窜出一股子火气,他也知这是无名火,是不该发作的。
忍了又忍,才伸手将裴郁离的东西接过来,定睛一看,那是一条看似平平无奇的钢条。
可寇翊识得那东西,心思陡然一转,道:“指南鱼?”
裴郁离对他一笑:“没错。”
话已至此,寇翊自然明白裴郁离潜入舵舱究竟是去做了什么。
方才那股噼里啪啦的火气没有维持下去,他突然觉得有些新奇,对着手里那钢条看了看,又对对方的脸看了看,竟扬了扬嘴角,道:“够损的呀。”
裴郁离眨了眨眼,回他道:“还行吧。”
*
今日风浪作美,航行全是顺风顺水。
三桅十二帆一齐发力,货船就在海面上疾速前进。
船客们担忧了好几日,今日终于有人提出了他们一直想问却不敢问的问题:“镖...镖镖爷,咱这回航是往贵帮而去,那、那我们这一船人,怎么回东南陆域啊?”
他们都是普通的船客,自然不通掌舵之法。
之前那孤鲨帮的海寇们要将船开回帮派,路上便准备将这一船人都给宰了。
可此时戍龙帮的镖爷回航,也是往自己的帮派去,那他们又该如何回家?
戍龙帮领首神秘一笑:“这你们怕啥?跟咱兄弟回去投入帮派,只要听话出活快,保你们吃香的喝辣的,有咱帮主一口rou吃,就有各位一口汤喝。”
“......”
船客们有一个算一个,顿时面如土色。
“不不不,那个,镖爷!我上有老下有小都等着我回去养家呐,咱...咱不能...”
领首哈哈大笑,双手一摆:“逗你们玩儿的,等回了帮派,货全卸下来,自然遣人送你们回去。”
船客们纷纷呼出一口气,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
大魏自建国起,便于国内打通了四通八达的贸易路,其中既包含陆运,也包括水运。
国力日渐强盛,又与外邦建立了联系。这海路贸易啊,便是其中无比重要的一环。
东南海域联系着许多国家,也沟通着许多物产与文化,是往来之要塞。
经济在发展,三教九流随之兴起。海寇的猖獗是其负面后果之一,而海上运镖的帮派,则更为复杂。
因为他们明面上是官府承认的镖局,可背地里也会干些违法乱纪的勾当,这些是远在陆上的朝廷所难以管辖的。
就好比当下,李府付之一炬,李家的货物本理当由官府收回。
可江湖势力不吃这套,对他们而言,货主死亡,货物自由。
在这一点上,孤鲨帮与戍龙帮是共通的。
只是一个为匪,奔着杀人越货的勾当而来;另一个虽非匪徒,但也算是蛮徒,拎着海寇的脑袋当下酒菜,官府也不好以杀人的罪名管制他们。
这就算是朝廷与这些“镖局”势力的约定俗成。
现如今“镖爷们”对无辜百姓存有善心,是不主动打破这份约定俗成,而并不是出于本身的善意。
换言之,是“押镖的”还是“打劫的”,全凭这帮大爷们的心情。
船客们可不得战战兢兢夹着尾巴做人嘛。
“黄哥,”有人靠近了那领首,贴耳说道,“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天鲲帮这次真就弃了这船货?”
领首环视一圈,答道:“照理说是不应该,可这眼瞧着都快到家了,若他们真在这船上,不早该行动了?”
说完,他又对不远处紧闭的客房门看了看,问,“这两日那小兄弟也没什么动静?”
“没有,除了洗漱打水,连房门都没出过。”帮众说着,露出微妙的表情来,“自打那小娇花退了烧,两人白天黑夜地窝在房里。今日正午那小娇花...哎呦喂那衣衫不整的哟!还特意去了厨房,给那小兄弟准备午膳。想是昨夜巫山云雨,直到日上三竿才清醒过来。啧啧啧,累呀!”
那姓黄的领首拍他一下:“人家年轻气盛苦于夜短,你羡慕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