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期待什么?
他那日落水,撞见的便是打货回帮的天鲲船只,捞他上船的便是寇翊。
寇翊当然去了。
“你...是不是痛糊涂了?”寇翊侧目问了一句。
“嗯...”裴郁离又往他的颈窝里蹭了蹭,低声道,“是我糊涂了。”
“好了。”窦学医拍了拍手,将落到腰间的衣物给他披到肩上,说,“我去熬一副止痛药,服下后便能睡去。接下来再顺顺气,养几天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裴郁离动不了,背对着窦学医道了声“多谢”。
“不谢,”窦学医整理着药箱,继续道,“你疼成这样是因为顷刻间的冲击力冲到了内脏,好在力度并不算致命,五脏六腑都还是好的。刚施完针,疼痛感应当也会减轻些。”
“那熊瑞想必是忌惮着寇爷,好歹没下死手。”他想了想,又补充道。
寇翊冷笑一声,没答这话。
窦学医这才打量他一眼,道:“人心浮动之际,老范不好厚此薄彼,你可别...”
“我心中有数。”寇翊接道。
第14章 星离雨散
窦学医年龄小,可学医天赋极佳,早能独当一面。
这整个帮派里,能指使得动他去亲自熬药的人,除了范老大,也就寇翊一个。
他是为了寇翊的面子,连白纸黑字的药方都没留,自觉自愿地就跑去抓药去了。
走之前还在门前探了探头,语重心长道:“寇爷,我知你身体好抗冻,可这冬日寒风猎猎的,火盆该烧也还是得烧。船上shi气本就重,我在你这里待上一时片刻,冻得脚都要麻,更别提小裴这样消瘦的,他可受不住。”
这话他几乎每年冬天都要同寇翊说上一次,可总会被后者一句“我不冷”给拒回去。
今日不一样,寇翊闻言先是低眸看了看怀里的人,而后竟点了点头,说:“你回来时,给我捎一副。”
窦学医颇有些想法的挑挑眉,欢天喜地的应下便走了。
房门嘭地关上,舱内的一丝冷风还真循着缝隙滑了进来。船上的确shi气重,风里都带着chao意,晃晃悠悠地在屋内兜了一圈,又无声无息地消散了。
两人都保持着原本的姿势未动。
寇翊先稍微挪动了一下,给人把挂在肩头的衣物拉上去。即使无心去看,他也觉得对方身体上那些伤痕像是印在他脑子里似的,不受控地就往他眼前钻。
全天鲲就没有一个人没挂过几次彩的,受伤乃是常事。就连肩不能提的窦学医,身上都难免有几道口子。
这本没什么大不了,可那些伤痕在裴郁离的身上,却总让人觉得不止是伤痕而已,还代表着这个人最内心深处的秘密,最不愿提及的过去。
寇翊不得不承认他起了好奇心,他想窥探。
自小到大,这是他第一次对旁人起了窥探的心思。
这种感觉很可怕,但也很新奇。
寇翊眼见着裴郁离的身体似乎还有些抖,于是又将棉被从中间拉出,轻轻披到裴郁离的背上,将他裹了个严严实实。
对坐无话的间隙,寇翊又想到了一些事,原本柔和的神情收了收。
“你能躲开那椅子,”他在质问,可语气并不冷硬,“对不对?”
裴郁离静默了片刻,窝在他的肩头闷闷地“嗯”了一声。
“为何不躲?”
“我惹了他们,”裴郁离喘了口气,缓慢地吐出字来,“若不让他们当场报复回来,只怕日后徒生麻烦。”
“怕生麻烦,惹他们做什么?”
“......”裴郁离轻声呼吸了好几个来回,慢得寇翊都能数清他究竟是吸了几口气,又呼了几口气。半晌,他才低声道,“不是我主动招惹的,是他们...”
“好了,”寇翊听出了一丝委屈,竟有些愧疚,接过话道,“我知道了。”
裴郁离恹恹地移了移下巴,换成了将额头搭在寇翊肩头的姿势,用近乎耳语的声音又道:“我一人冲动便罢了,总不好连累你被人非议。”
“他们早与我有嫌隙,”寇翊鼻息微乱,手不自觉地隔着被子轻抚了下裴郁离的背,低声道,“今日原是你受了我的...”
“唔,”裴郁离突然紧皱着眉头动了动,呜咽道,“疼。”
寇翊的话被截断也顾不得管,一侧头便见到他鬓边发全是shi的。
窦学医方才说施针化瘀后疼痛感会减轻一些,可瞧这模样分明丝毫未减。寇翊抬头摸摸他的侧脸,他的脸真的小到极致,捧在掌心便是个纯白的玉珠,又玲珑又易碎。
“哪儿疼?”
裴郁离又躬身下去,手掌探进被子里,像是死死摁着什么地方。
“胃。”他咬着牙答道。
寇翊的脑子里突然闪过食舱里那打碎在地的瓷碗,当时他并未注意看,如今想来,裴郁离是早饭未吃完就被人找了茬。
寒冬腊月,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