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长延说:“和韩枢密使一样,认为应当由皇上定夺。”
重照烦躁地搓了搓自己的手臂,他与丞相只有几面之缘,还未能说上话的那种,问:“丞相大人该不会也跟我们家有仇吧?他是你义父,你觉得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许长延摇了摇头:“深不可测,不可估量。但我觉得,他并没有害李家的意思。”
重照皱着眉,“我以前也觉得你不会害我家……等一下,你现在还恨我家吗?”
许长延眼眸低垂,“惠帝之死,也不能全算在李家头上,当时镇国公府的立场也丝毫没错。更重要的是……他们只是把我生下来而已,只是血缘纽带,除此之外毫无瓜葛。”
重照看着他的眼睛,许长延那双漂亮的凤眸瞬间暗淡下来,似乎是想起了自己凄惨的身世和在钱家遭遇的一切不公,以至于后来的仕途尽毁委身九龙卫,重照一时也觉得有些揪心。
但,很快,他终于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
淡淡的惋惜和同情顿时一扫而光,重照双眼如炬,倾身问,“许尊使,谁把你生下来的?嗯?惠帝和柳家小姐?”
许长延怔了怔。
药丸,光想着打凄惨人设的牌博取同情,忘了这件要命的事。
重照微微勾唇,一字一顿地问:“说吧,是买通了易宁或是我身边别的什么人,还是特意设了个圈套,引我和易宁掉坑!”
许长延眼中的迷茫一闪而逝,眉头微蹙,露出一丝慌乱紧张来,真像是做了坏事的孩子似的。小时候连个手抄都不敢打、礼义廉耻丝毫都不敢越界的小长延,与此时仿佛有几分重叠了起来。
许长延语调里竟有一丝委屈,说:“是你要查我的身世。”然后他顺水推舟,怎么能算他的错?
重照:“……”他竟无法反驳。
容貌有的时候真的会迷惑人的心神,许长延漆黑如墨的眼睛盯着他的时候,重照就说不出来话了。许长延原本长相俊美得不似凡尘俗人,却丝毫不显Yin柔,眉头皱起来的时候,薄唇微抿,显得冷淡又矜傲。
许长延说:“这件事就此揭过行不行?来,先把药喝了。”
重照护住自己的药碗,是凉下来了,道:“这事没完,我这人记仇得很,我一定会记得这件事,将来找机会报|复,你最好别被我捏住什么把柄。”
许长延看着他熟练地一大口把安胎药喝光了,微皱着眉拿了个蜜饯糖糕咬了一口,嘴巴鼓鼓的,显得像是个膨胀的小刺猬。
许长延笑了,凤眼里仿佛染了流光溢彩,“我告诉了你我的身世,不就是最大的把柄么?小昭侯,我的命就在你手里呢。”
他的身世敏感,相当于一个火|药|桶,一旦被心怀鬼胎的人抓着了引线,在京城这片遍布危险的地方,足以引起轰动。
如此看来,许长延确实是把最大的弱点暴露给他了。
重照思索了一会儿,嚼东西的速度慢了下来,道:“那你到底恨我家什么?”
许长延抬手想去揭他嘴角的碎屑,重照微微一躲,用另外一只手去拦,肩头的披风落了下俩,宽松的里衣袖子滑落,许长延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重照吓得蜜饯糖糕都掉了,“你作甚!”
许长延捏住他的手心翻过来,把他的的袖子往上卷,露出小臂里侧的一粒一粒红点。
许长延猛然站起身,推开门叫住易宁,说:“速去请林太医过来!”
重照才想起方才觉得这里有点痒,因为一直和许长延讲话,所以都没在意,重照说:“没事,我没事,你别着急。”
许长延道:“你先坐下别动。你今天有没有吃什么不干净的或是不常吃的东西?”
重照摇头:“没有。”
许长延问:“有没有觉得不舒服?气闷吗?有哪里疼吗?”
重照低了低头,“不,就是腿有点麻。”
许长延怔了怔,无奈地坐在一边给他揉腿。
他的手指修长微凉,拿捏在腿上的时候,又酥麻又舒服,重照偏过头,正好看见许长延低头垂眼、认真又温柔仔细的模样。
重照又想起林飞白跟他说,对方曾在他昏迷的时候给他手心的刺给一一挑走。
没有人能抵御这样说出拒绝的温柔攻势,他也不能,只是不敢沦陷。
大概是许长延下达命令的口气太过急躁,易宁以为出了大事,一路内力轻功把林飞白给提了过来,林太医气喘吁吁,慌忙跑进来,“怎么了怎么了?”
重照把手伸给他看。
涂了点凉水,红肿的地方并没有变严重,林飞白凝重地看了看,又把过脉,问道:“小侯爷可碰过什么香料吗?”
重照摇了摇头,又忽然想起来,“今天我娘给了我个香囊,易宁,去拿过来。”
林飞白闻了闻,又请示过把囊袋拆开,看过里面的东西,说:“无妨,里面有一味云木香,若是有孕之人身体皮肤敏感,容易过敏发痒而已。没有毒|性的,下次不带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