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琮放下书卷, 迈着小短腿走下来,“小侯爷快请起,赐座上茶。”
重照道过谢:“夏公公让臣来给殿下解解闷, 我这想了一路也没想出什么办法来。小殿下是打算参加今年的秋闱吗?”
允琮说:“并非,只是父皇会把卷子和题目给我做。功课我学了不少,却像是在囫囵吞枣,太傅讲课有些听不大懂,怕到时候文章做不出来……”
重照想起做文章就一个头两个大, 苦笑,“实不相瞒, 我在上官老先生处读书的时候, 差点被做文章给愁秃头,殿下问我这个可让我难住了。”
允琮好奇:“小侯爷也在上官老先生那里求过学?”
重照点头, “对啊,老先生古板又严厉,我还被打过板子,主要是因为我太顽劣了。九龙卫首尊使许长延你知道的吧?他是我同窗, 写的一手好文章,才学是我们那届顶尖顶尖的,殿下有机会可以请教请教他。”
允琮微微睁大眼睛,“许首尊吗?早有耳闻,就是许大人总是摆着一副冷面孔,我都不敢问他话。听说他当年差点连中三元,是真的吗?”
重照:“是真的啊,嘉兴三年的时候的事了……”
允琮惋惜地说:“怎么后来就没继续参加考试了呢?又为何去了九龙卫呢?”仕途就此止步,不然就是一日看尽长安花、封侯拜相的无上荣光啊。
重照看着允琮身上Jing美的绣工的衣裳,束发的上好的玉冠,柔软舒适的靴子,即便先天不足患有心疾,锦衣玉食长大的少年脸颊依旧红润可爱,眼眸澄澈,不谙世事,显然是被人百般宠爱、百般呵护着。
重照忽然想到,长延和允琮身上流着的,其实都是无上尊贵的皇家血脉。
却因为不同的际遇,最后走了两条截然相反的路。
都是血rou做的,谁能内心平静毫无波澜,而没有一丝意难平的不甘呢?
重照觉得有些心酸和难过,他迟迟无法回答允琮这个问题,只好岔开话题说,“不说这个了,臣有位好朋友正好是要参加今年的秋闱,叫汪子真,才学极好,写得一手好文章。”
允琮微微睁大眼睛,“真的吗?改日带他入宫可以吗?”
夏老公公说:“殿下请示过皇上,皇上恩准,自然就可以了。”
重照想着汪子真在府里都快读傻了的样子,想把人带进宫见见世面也是好的,便点了点头。他让人换了杯白水,疑惑问:“今日怎么不见童宁?”
允琮吃着点心,转头去看夏老公公,“我也记得天一阁有个小太监叫童宁,他人呢?”
夏老公公行礼说:“殿下莫急,童宁犯了事,去慎刑司领罚了。”
重照眉头微皱,“他犯了什么事?”
夏老公公:“这或许与小侯爷您有些渊源,上回议政殿前童宁给您送水的时候,路上冲撞了贵妃娘娘,贵妃娘娘抓了个错漏,罚他去慎刑司领个板子。”
数日前重照和李正业跪在议政殿前,重照晕过去前,童宁给他送了温水解渴,虽然他当时是婉拒了,但却是对方冒死送来的好意。
重照撩起衣角对着允琮跪下,“小殿下,微臣有个不情之请。”
允琮走上前扶他,“让我去给童宁求情?夏公公,麻烦你找个可靠的人跑一趟。”
夏公公说:“小侯爷别着急,这皇宫里谁没领过罚?打两下,吃些苦,没准还是好事。我这就派人去请人回来。”
允琮看着夏公公吩咐下去,叹气道:“我看童宁做事机灵,心性又不错,竟然也受了贵妃的刁难,宫里的奴仆们也真是可怜见的。”
重照走出门,“殿下心思纯善,乃是大齐之福。”
他话音刚落,允琮忽然咳嗽不止,重照忙去倒了水,喂给他喝,又给他拍背。允琮咳得满面通红,喘息不均,突然就晕了过去,重照赶忙让人送到房里,转头去请太医过来。
来的是刘太医,跑的满头大汗,诊了脉又是施针,说:“是犯了老毛病了,问题不大。千万别让殿下受刺激,或是情绪波动。”
重照正坐在允琮旁边,看着小少年瘦削的身板和略带愁容的眉。那边夏公公已经通报过皇上,不过片刻,帝后二人已经声势浩大地赶到了天一阁。
重照赶忙避让退下。天一阁内外围了一层护卫宫女,衡帝在御书房里说着国事就跑过来了,一身早朝上未换下的龙袍熠熠生辉,十分有气势。
衡帝问了他当时的情况,与夏公公说的属实,便没再追问,便让他下去了。
夏公公追上他说:“小侯爷,让老奴送您出宫。”
衡帝必定要在天一阁等允琮好转,皇后也在,他作为外臣自当避让,正转过长廊,重照偏头看到一人正走过天一阁的台阶,进了阁楼。
重照幼年时与这人接触不多,却在前世落魄后去韩家求助时见过几面,重照说:“那位,是不是枢密院枢密使韩大人?”
夏公公停下脚步看了眼,“正是。”
重照回头往天一阁走去,